她隔着一扇朱漆大门等候传召,整个手掌都是湿的。
里面的惊堂木敲了三次,除了有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根本听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被传召的证人一个一个从里面走出来,她看见了宝通钱庄的刘掌柜,两两对视中,那人飞快地将视线挪开,不敢多看她一眼。
她心下了然,只是在错身之时轻声道了一句:“人在做,天在看。刘掌柜这么做,当真不怕天打雷劈吗?”毫不意外地看见他瑟缩了一下,快步离开了。
进堂之后,她看见自己的父亲跪在堂下。他瘦了,身上的白色囚服已经满是脏污,腰杆却依旧挺得直直的。
她敛去眼底的心疼,紧挨着他跪下,无比清晰地说:“小女沈衡,带玉钗馆罗娟拜见各位大人。她可以证实,在二月十六未时三刻,我父亲曾到馆中挑选金簪图样,并未去过宝通钱庄,请列位大人明察。”
在会审之前,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沈衡直接请罗娟住到了自己家中,同她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而她也答应愿意出面为沈大人作证。然而会审这日,她却当堂反口。
“几位大人明鉴,小女在二月十六那日确实在馆中招呼客人,只是从未见过沈大人前来馆中,沈大小姐所说的,小女也并不知情。罗娟只是一介女流,万万没有这样大的胆子欺瞒诸位大人。”
沈衡震惊,转而要求传召玉钗馆的柳红玉,然而对方也是一口咬定沈括从来没有在馆中定做过簪子,就连账簿,也说是掉入了火盆,无证可查了。
主审官乔严令厉声问她:“可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沈衡没有回话,只是看向跪在一旁的罗娟。她眼里满是愧色和无奈,又带着一丝惧意,不时在林方知和沈衡之间徘徊。
沈衡懂了。
沈括安抚她说:“衡衡,看开些。”
可她如何能看开?她甚至想掀翻了这所谓的公堂,带她爹走。
但是她不能。隐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半长的指甲几乎将手掌抠出血肉来。
“没有。”良久之后,她这般说。
没有辩驳,没有暴怒,更没有歇斯底里,只是那样跪在朝堂之上,迎着一室的阴暗与铜臭,觉得自己和他们一样,都像是金钱之下的跳梁小丑,卑微而可笑。
沈括被判三日后问斩,据说圣上在朝堂之上也是几番犹豫,奈何证据确凿,也只能忍痛下了圣旨。只是他并没有赶尽杀绝,对于沈家的家眷,没有任何发落,只是下令抄家。
圣旨下来那日,沈衡自始至终都站在大门口,淡淡地看着那些官兵在她的家里进进出出。负责查抄的官员金大人看着从房中拿出来的一件件东西,面上一直很惊愕。大概他觉得,作为一个贪官,沈括家里是远不该这么寒酸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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