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红。
这普天之下世人皆知女儿红是最喜庆的酒;她的婚宴上,满席宾客喝的都是这醇香绵柔的女儿红。
怕是只有他一人喝来觉得苦。连入喉都是一种折磨,苦得难以下咽,杯中酸苦滋味再无人能明白。
承熹突地一抬手,把那酒坛直直朝地上砸去!江俨一惊,还不待想明白她为何如此,却已经下意识抬脚轻踢那酒坛边沿,酒坛便稳稳当当落入他手中。
正不明所以,江俨却见公主又从他手中接过那酒坛,笑容明亮与他说:“这女儿红既已不是喜庆,又为何要留着?”
看着公主又一次用力把那酒坛砸在地上,碎了。
这一次,江俨没有去接。却听公主问他:“宫中桂花树底下埋着的女儿红可不止这一坛。”承熹轻咬下唇,盯了他许久,才轻声问:“江俨,你想不想喝?”
江俨点点头,神情淡然应了。承熹心中一叹,这呆子!女儿红是只有成婚当日才能喝的喜酒。怎么他偏偏想不到呢?
怎么他都带自己来见他亲人了,却……不说求娶的话呢?
可江俨不说,她怎么好意思问?这么一句含蓄地“女儿红”,已经是她能说出的最不知廉耻的话了。
承熹搬开红木高椅坐在书案前,桌案上的小屉中甚至连她用坏的簪子都有,那也是几年前的旧事了,原本那枝簪顶上掉了一颗玛瑙石,只剩光秃秃的金柱,她便弃之不用。如今这簪子却是完完好好,大概是江俨另寻了一颗玛瑙石修补好的。
江俨只是微微笑着,却不作声——那簪子上丢了的玛瑙石不是他另找了一颗换上的,而是原本那颗。是他夜半挑灯,沿着她白日曾走过的路,打着灯笼蹲在地上一点点去找,直到天明时分才找回了那颗珠子。自己修好后,出于私心,便没有还给公主。
另一个小屉中,甚至还有好几块绣着她的封号“承熹”的素色手帕,这等私物他都有藏着,承熹忍俊不禁,已经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
江俨只是笑——公主弹琴累了的时候,他便给公主表演剑舞,公主曾拿这几块帕子给他擦过汗。
承熹一样样端详,好多东西她自己都忘了来历,江俨却总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这个是公主十三岁时,五月去魏府那日所戴的香缨。你和魏家小姐把香缨里头装的薄荷香片吃完了,香缨落在了石桌上。”
“这个是公主绣鞋上掉落的珠玉,哪年记不清了,只记得是公主在皇后娘娘诞辰那日所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