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黑暗,天地暗暗沉沉,被无尽的泪水淹没。
斜织的雨幕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山林间的草木间断地发出簌簌声,站在远处的副将被一只从后伸出的大手给捂住了嘴,另外各有两只手臂从后伸出,转眼就将他悄无声息地拖进了草丛。
副将被四个健壮有力的侍卫从各个方向牢牢制住,瞪大的双眼震惊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清隽身影。
傅玄邈走出了树影摇曳的林间。
他缓缓地走向抱膝坐于石头上的纤弱身影,视线像凝固的烛泪,牢牢地附着在她颤抖的背脊上。
遥远的天穹越来越沉重,好像被细雨打得要跌落下来,落在他们脆弱的血肉之躯上。
冰凉的细雨轻抚着他身上月影白的冰蚕丝广袖外衫,笼在颀长身躯上的玉鈫蓝色长袍在微风细雨下微弱地动了动,就像他眼中旋即被隐藏起来的火花般的情绪波动。
他藏得住表情,却藏不住身体本能的反应。那把木制的纸伞,在他手中握得几近变形。苍白也从他脸上涌去指骨。
再会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他曾设想的愤怒和失望,并没有涌上心头。
“扬州探子来信,白戎灵并未将越国公主带回扬州。”
他立即猜到她去了哪里。但他期望着,自己能够猜错。
可惜,没有。
傅玄邈停在了她身边,淅沥沥的雨声隐匿了他的声响,她依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上次见面时,她还是他的未婚妻,再次相见,她却已另嫁他人。
比起宫中时候,她瘦了,高了,少女特有的丰润从她身上褪去,渐渐露出女人的窈窕。她的一头青丝,还是他熟悉的模样,浓密乌黑,曾经总是插着珠光宝气的发簪发钗,现在却只有一根简简单单的金簪别在妇人髻后。她细腻柔嫩的肌肤,不穿蚕丝细部就会磨红,平日里最爱干净,一点脏污都会让她皱眉躲避,现在她却穿着连大宫女都不屑一顾的布料,不管不顾地坐在积满灰尘的石头上,任冷冰冰的雨水打湿她的衣裙,弄乱她的发髻。
浑然不知地为另一个男子哭泣。
如果当日宫变,玉沙没有擅作主张送她离宫,今日一幕,是不是就大不相同?
他瘦削的手指动了动,拿起纸伞,轻轻打开后撑于眼前纤弱的背影上。
物是人非,却未休。
开伞发出的细微声音让颤抖的背脊一顿。
沈珠曦带着疑惑和毫无防备的茫然,抬起了满面泪痕的面孔。
傅玄邈望着那双太阳一般灼目的泪眼,轻声说:
“……曦儿,我来接你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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