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只记得,他在悯苍塔大杀四方的时候,白若一出现了,并且将那把前世杀了他的剑又在他身上捅出了三个窟窿,却不致命。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活下来,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等了很久,等地门檐下那人都站成了一尊雕塑,等到苏夜开始怀疑眼前的人不是白若一,而是一个仿真的傀儡,很久,都没等到回复。
想说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苏夜嗤笑着,笑地胸腔震颤,笑地伤口撕裂。
“当着那些修士的面杀了我,你还可以是高高在上的辰巳仙尊,被我玷污这件事也能翻篇。”
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蹙眉道:“莫不是我已经死了?这里……这里不是人间?地狱原是这样的吗?”
想到什么,他蓦地睁大眼睛,狠狠瞪着白若一,目眦尽裂,咬牙痛恨道:“你杀我也就杀了,你死什么?!”
“…………”
他竟以为自己被白若一杀死后,白若一也同他一起死了……
这么看,这个反常的世界倒也能解释得通,幢幢竹影的居所是白若一所喜爱的事物,而漫天霜雪的昆仑神殿是苏夜两辈子最忘不掉的地方。
他曾经在昆仑登临人极,自称魔君,又在那里强迫白若一雌伏身下,任他蹂·躏。
所有的被炽热的,被盛放到极致的,无论是情·欲,还是憎恨都曾在那里实现过……
毫无疑问,苏夜恨白若一,越恨他,心脏越是畅快,越是舒坦。
可他永远不能接受的是:白若一会死!
他像个疯狗一样不能接受这样的情绪,捶打着镌花窗棂,捏碎了床头雕木,又发了疯般撕碎锦被,飞絮如雪,飏了漫天。
他不止步于此,不顾渗血的伤口,蹒跚着步子,疾驰着,冲到白若一面前,揪起衣襟,目眦决裂地看着一潭死水。
“你死什么你死?你以为你死了,我就不恨你了吗?你以为死了,我就不会计较你在我身上留下的那些窟窿了吗?!”恨意愈盛,近乎是吼出来的,振聋发聩。
那些话说完,苏夜懵了很久。
他又拼了命地摇着头,喃喃的话是细碎的,难以拼凑成言语的,大约是震惊于自己为何会这么想,不是白若一对不起他,是他连累了白若一啊……
他觉得自己好像快要忘掉一些事了。
从天而降,将小乞丐揽进怀里,要收他为徒,给他一个家,教他学字作画,习武练剑,护他周全的白若一……
即使被他压在身下,被迫承受着屈辱,却始终说不出半个“恨”字的白若一……
教他要变得强大,要有能力护好自己的白若一……
……
那些记忆就像是只能平静下水面,才能看得真切的记忆,可苏夜的心脏在不安地跳动,被什么东西勒地很紧,想要逃开,只能不停地跳动,每一次跳动都会扰乱一池春水,直到那些回忆画面被打碎,再也拼凑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