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以前不叫苏夜,他没有名字。
离开城郊小院前,苏司情还会喊他一声宝宝,后来她疯魔了,一看见他心情就极差,什么脏话都骂的出口,喊得最多的就是“小杂种”,楼中的鸨娘觉得有趣,也带着整个楼的小厮、花娘喊他“小杂种”。
他没有读过书,起初不懂是什么意思,别人那么喊他,他就笑着应一声,于是喊他的那人便被逗笑了,多赏他一个馒头吃,或者是少罚他一顿鞭笞。
苏夜对这个名字欢喜的不得了,甚至很自豪地告诉同巷的同龄孩子,自己有名字的,叫“小杂种”!
那些孩子感受不到苏夜的喜悦,甚至厌恶嫌弃地放出狗,追着苏夜满巷子乱跑。苏夜不觉得是那些孩子在针对自己,他心中笃定,定是因为自己经常吃不饱,偷摸着吃狗食,被这些狗察觉了。
一个来寻欢作乐的名门矜贵,死在了花楼里,不是得了什么花·柳病,也不是死在了温柔乡,而是被一个后院的小厮杀死的,是被一块带着木屑的腐朽木板穿破了喉咙。
有人亲眼看见小苏夜浑身是血,似提线木偶般木讷着走出了花楼,整个前院人声鼎沸,尖叫不断。
他不晓得跑,也不晓得怕,甚至又走回了后院,给自己换了一身依然是缝缝补补了无数次的破旧衣袍,那细密的针脚还是小叶子亲手添上的……
他默默坐在水井边,一遍遍洗着适才那件沾了血的破旧衣裳,怎么洗都洗不干净,可是他已经没有别的衣服了啊……
“啪——”
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力道太大了,他猝不及防摔倒,带翻了一盆混合着污血的水,水洒回了水井中。
苏夜心想,水和血再也分不清了,明天是不是全楼的人都要喝这脏了的水啊?
“畜生!孽畜!当真是个不省心的!你非要害死我才肯罢休吗?你和你那父亲一个样子……”
声音太熟悉了,苏夜掀开眼帘斜睨去。
哦,苏司情啊,他的母亲。
后面,苏司情说了什么话,苏夜听不清了,那一巴掌震的他头脑嗡鸣,耳边的声音变得渺远不可琢磨,只觉得困得厉害,他很瘦小,即使七八岁了,还是瘦弱的很,被一个女人单手拖着,也不费太多力气。
苏夜实在是累了,睡的很香甜,耳边是什么嘈杂打闹声,扰人清梦,苏夜皱了皱眉头,没打算睁开眼睛,就这么睡着了。
梦里什么都有……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被塞进了一个逼仄狭小的黑暗空间中,是他习惯了的柜子,意识到身处何地时,他浑身战栗,尽管是隆冬腊月,尽管是衣裳单薄,可毛孔中依旧渗出细密的汗珠,冷汗涔涔,纷纷滚落,顺着眉睫滑落进眼中,眼里湿润一片,但不会是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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