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团晕染的区域数字糊成一片,他用袖子去抹那个墨团,反而使那墨团晕得越开,向下渗去,在泛黄的纸张上显得格外突兀。
他就这么垂着头,擦着擦着停了下来,似乎看到什么不可置信的画面,嘴唇哆嗦着。
他说:“我、我的腿呢?”
他的声音不小,周围却没人听见。
他又说:“我的腿呢?!我的腿呢?!我的腿呢——?!”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到后来竟似疼痛至极的凄厉嘶吼。原本嘈杂的大厅安静了下来,食客们面面相觑,都听见那刚才还乐呵呵的肥胖掌柜像只待宰的年猪一般嚎泣着。
胖掌柜仿佛此时才觉出疼痛,他伸出两只胖乎乎的手,撑着柜台,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重心不稳哐当一声倒了下去,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食客们开始窃窃私语,几个胆子比较大的汉子先站了起来,神情疑惑地往柜台处走。
那掌柜原来一直“坐”在一个木凳上,随着他的跌倒,凳子也倒在地上,凳面上浮着一层油光。掌柜穿着一身铜纹长衫,腰间松松地系着腰带,在地上蠕动着。他的上半身仍是鼓鼓囊囊、圆圆滚滚,到大腿根以下的部位却空空荡荡,只剩几层布料搭在上面,似乎已被齐齐斩断。
这画面并不血腥,在这人声鼎沸、推杯换盏的客栈大厅中却显得十足吊诡。
大抵是胖掌柜平日里给人的感觉还算体面,看到他此时的模样,走过来围观的食客无一不大惊失色。
青泽走到胖掌柜面前。
胖掌柜在地上蠕动挣扎许久,实在没了力气才抬起了头。
那张白面团子似的脸上已无人色,皮肤下浮现出一根根青色的血管,眼睑下一片通红,面色倒是惨白如纸,分明是一张死相凄惨的鬼物模样。
他粗粗喘了几口气,慢腾腾地用胖萝卜似的粗短指节向青泽伸去。
——就像溺水的人将手伸向眼中所见的最后一根稻草。
“救救我……”他呻/吟着,“好疼啊……救救我……”
青泽看着他,听见耳边响起惊恐至极的尖叫声。
有胆子比较小的年轻人已经吓得晕了过去,接着就是一串乒乒乓乓的桌椅挪动碰撞之声,许多食客已经忙不迭地向客栈外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