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往事历历在目,他也曾刻意不去想它们,然而此刻却如数家珍一般地呈现在了脑海之中。
——皇上现在还是觉得,臣妾防着太后,只是源于猜测?
——就算我说,我身有绝症,必须要通过我学的内功心法,才能够缓解一二,否则时日无多,你也不会改变主意?
——萧洛隽,你就不怕我有朝一日因此而恨你?
——皇上,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献药有功?
——哪怕我成了孤魂野鬼,也不愿意入你的梦中。
——萧洛隽,你知道吗,我虞聆音这一生,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遇见了你。
怪不得她看起来是那般孱弱,时常给人一种马上就要离去的感觉。而每每他关切询问,她总是风轻云淡地说无碍。所以,虞聆音,她一直喜欢这样,一边无声无息地酝酿着离开他的计划,而另一边又总是想要让他生出后悔莫及的心思?就像当年离宫一样,将自己在凤兮宫的痕迹抹去得一干二净,如今又自己在暗地里为他奉献忍辱偷生?
虞聆音,你怎么敢……他不稀罕这样的奉献!
萧洛隽心底刹那间掀起了波澜,而后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眼底又是死水一般宁静。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慢,道:“你是说,她已时日无多?”
沈绿衣看着帝王如此无情的样子,便知自己也难逃一死,道:“我虽不愿承认,然而事实便是如此。那诏狱幽寒,环境恶劣……主上能撑到今日,已是不易。”
萧洛隽又是一阵沉默。
久到沈绿衣觉得他已经相信了自己所说的那些话时,却见帝王缓慢地动了动,抬头望了望那日头。而后,那话便轻易地从他口中说出,仿佛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指令罢了。
只有熟悉至极的人,才会发现,他的语气比平日里轻上几分,语速也快了几分,甚至声音里有难以抑制的颤抖,但依然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他的神色更冷,那是一种骨子里透出的冷,像是游离于世事之外,漠视一切的冷淡。
他说:“午时三刻已到,行刑吧。”
“皇上?”身旁跟着的连海似有些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下,心中亦是惊骇。他在宫中浸淫已久,如今听着,已能对号入座。然而见到帝王神色依然未变,没有任何反悔的意思,便知道自己的这句问得多余了。而后,连海冲着外面的人说了几句。便听到有人大着嗓门喊道:“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那拉长的尾音就像是一把钝刀在沈绿衣的心里割着,刹那间她面色煞白,不可置信地看着萧洛隽。她没有想到,萧洛隽竟是这般的无情……
“……呵,早知道会是今日这般,我当初就不应该听从主上的命令,冒险将那药送入宫中……”沈绿衣说着。
“你本就不应该听从她的决定。”萧洛隽打断了她的话,声音辨不出喜怒,然而他的目光盯着刑场,那双眼睛黑沉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