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这篇作文之后,搁下笔,蓟和抬头看了眼窗外的夜色,午夜时厚重的寒气挂满了肮脏的窗子,然后他合上本子,上床睡觉。
蓟和做了一个梦,梦到在一个靠近南极的地方,那里一年有两百天都在下雪,三百天都被冰雪覆盖着,天穹蔚蓝,在最遥远的深处,有一个白色的人影站立着,看边地风雪漫延天际。
然后他就醒了,这个蔚蓝色的梦让他有些悲伤。
他掀开被子下床,到楼下找水喝。走到楼梯拐角处,看到客厅里有光,于是他停顿了一下。
果不其然,是妈妈。
蓟和慢吞吞地走过去,紧紧碍着她的臂弯坐下。
那段时间,因为蓟和成绩的问题,他们已经吵过很多次了,无非是一方的苦口婆心恨铁不成钢与另一方的你们不理解我之间长时间的拉锯战,都是青春时期常见的戏码,每一次剑拔弩张过后,饭桌上总会弥漫着一股冷硬的空气,可是谁也不愿低头。蓟和虽然性格温和,但是内心的坚持倒比一般孩子要强得多。后来想起,他都不记得那个晚上他和妈妈之间是不是还在冷战了。
他只记得一阵沉默过后,还是妈妈先开了口,她说:“天冷了,我再给你多加一床被子吧。”
蓟和点了点头。
妈妈站起身,踩着拖鞋回了屋,片刻后,抱着一床厚厚的被子站在门口,“带我去你房间。”
妈妈进来了,细心地铺好被子。但她没有走。她在床沿坐了下来,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又在半空停了一下,可能是突然意识到儿子已经是个十几岁的大男孩了,便又讪讪地把手收了回去,“蓟和,我和你爸爸一直觉得,你会更优秀。”
“嗯。”蓟和心不在焉地回答。
“蓟和,以你的成绩,如果不算美术特长生的话,只能上一个好一点的专科学校。”
蓟和抬起头:“这句话,你和爸爸已经说过不止一遍了。”
“可是你要听啊。”妈妈无奈地笑了,可能是因为夜深了的原因,她的笑容里有一股深深的疲倦,“告诉妈妈,你为什么不愿意为了自己的前途再好好努力努力呢?”
“我没有不努力,”蓟和冷静地看着她的脸,“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既然我可以靠艺术生走捷径,为什么还要像那些没有特长的普通学生一样去头悬梁锥刺股呢?那我作为艺术生的优越感体现在哪里?”
“你……”妈妈难以置信地笑了,“你觉得你学美术学画画就是为了体现优越感的?”
蓟和咬紧了牙:“我没有这样说。我只是觉得作为艺术生起码应该得到一点对于自由的尊重。”
“那你觉得,是你所谓的自由重要,还是前途重要?”妈妈依然慢条斯理。
“这种问题每一个人都会有不同的答案。”蓟和说,“没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