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秋伏在这人的肩头,跟着他的每一步,摇摇晃晃地往前走着,走着。
“多谢。”饮下了水,他的意识明显清醒了许多,说道,“敢问恩人的尊姓大名?”
他察觉到这人的脚步一顿,一时间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只剩下耳畔起伏的呼吸声。
聂秋即使再迟钝,也明白自己大约是说错了话,他揣测这人有什么难言之隐,又或是不便暴露身份,于是只好低咳了几声,不再追问,“恩人若是不方便透露,那我就不问了。”
恩人没说话,迈开步子,继续往前走去,因他沉默而心惊胆战的聂秋终于松了口气。
他不到看见医馆的那一刻是不敢有丝毫懈怠的,只好强撑着同恩人说话,嗓子疼得几乎要裂开,冒着血腥气,“实在抱歉,我身上不算整洁干净,倘若弄脏了恩人的衣裳……”
那人将他的身子往上托了托,说道:“无碍,是我硬要背你的,和你无关。”
聂秋见他终于有了回答,于是顺着他的话,试探地问道:“恩人为何要搭救我?”
那人答:“这个问题,说难也不难,说简单也简单,我之所以要搭救你,是因为你。”
意识的潮水又逐渐落下去,而那种滚烫的温度却从不偷懒,聂秋头昏脑胀,几欲昏迷,缓了一阵,才说道:“是因为我……难不成,恩人认得我?又或是曾经听过我的姓名么?”
那人笑:“这和你姓名无关,你是你,你就算是取个花花草草的名字,我也认得出。”
聂秋还想问点什么,可是病热却不给他留情面,待那座医馆映入眼帘后,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去,最后的那一点儿意识也被彻底吞噬,瞬息间便将他拉入了无尽的黑暗。
再次醒来的时候,聂秋睁开眼睛,取下额上的湿帕子,能感觉到身上的烧已退了。
他躺在草席上,有些破旧的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苦味,是来自草药的,和聂秋嘴里的那股味道没什么两样,他隐约有印象,自己好像确实是迷迷糊糊地饮下了碗里的药汤。
含霜刀和饮火刀都在,想必那恩人也不屑抢夺他的刀,一念至此,聂秋心生愧疚。
他取过药罐,把最后那一点汤水连同药渣全部咽进腹中,然后,他撕下一截布条,拿树枝蘸了煤灰,在布条上写下几行字,大约是“多谢搭救,恩人此后拿此凭据前来皇城聂家,聂某必有重谢”之类的话——聂秋并未过多停留,留下这字条,便拿着双刀,翻窗离开。
聂秋却不知道,在他离开后不久,那扇门吱呀一声,露了一条缝,发觉人去楼空后,门外的人才放心大胆地将门彻底打开,几步走了进去,瞥见那字条,便伸手取过来看了看。
待到仔细看完每一个字之后,这人深深地吸进了一口气,又缓慢地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