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尘容哑言,她的嘴唇动了动,终究吐不出半个字,只能一味地摇头,当作反驳。
姜笙生前曾是戏子,也只有踏上戏台,她才算活过来,也只有沉浸于戏中,她才能从漫漫长夜中抓住一缕曙光。魂灵的情绪没有激动太久,它面上的神情缓缓消退,像是每次卸下脸面上的粉妆,眼神变得麻木,它说:“尘容……和我立契吧,将我锁在这荒凉的宅邸中。”
“笙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清师姐才留在步家的。”步尘容叹出一口气来,说道,“步家并不是个好去处,此后,你不必再委曲求全,想去哪里都可以,这也是清师姐想要看到的。”
“我想去的地方,就是这里。”姜笙望着步尘容,“你还小,尘容,你本来不应该承担这样沉重的负担。有一句话你说错了,我留在这里,不光是为了她。倘若你还记得我生前常让你清师姐从霞雁城给你带去的那些糕点,倘若你还叫我一声‘笙姐’,就理应让我留在这里。”
步尘容低垂了眉眼,兀自沉思了一阵,没有立刻答复。
时间流淌得很慢,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启唇开了腔:“好,我知道了。”
“笙姐,如果你想留在这里,便留在这里。”步尘容说道,“但我绝不会与你立契。”
要是你哪天想要离开,想要抛下前尘,投胎转世,那就这样离开吧,不要再回头了。
姜笙顿时明白了她的用意,却心照不宣,没有揭开那最后一层纱,只是无言地点头。
最后,姜笙想起了一件事,那实在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她正对着铜镜上妆,令这张平庸的脸化作故事中美艳动人的贵妃,而步陵清隔着一段距离,在她身后看了一阵。
那是一场不需要理由的闲谈,从南到北,从诗赋到书画,随心所欲,漫无边际。
步陵清笑着,问她,是不是非要演个什么不可,否则就不算活着?
姜笙捏着胭脂的手一顿,她是木讷的,不善言辞的,听了这话,就认真思考了很久,然后缓缓抚上那面铜镜,欲盖弥彰地用宽袖遮了遮,将手指放在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处,说:“是的,我非要演个什么不可,否则就连一分一秒都活不下去,否则我会忍受不了我自己。”
这是条痛苦的、艰难的、望不见尽头的道路,正因如此,她们才要舔舐着伤口走下去。
初春之后,迎来盛夏。
贪狼星君鲜少踏足昆仑,更不要说是在黑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