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渐渐地大了,如擂鼓,?水珠却被他身上溢出的灵气所惊扰,生出退意,朝四周散去,不敢沾湿他的衣袂。他强压住体内流窜的灵气,豆大的雨珠又小心翼翼地靠拢,很快就将他淋得透彻——他望着眼前的灰蒙蒙的一片雨幕,轻轻嗤笑一声,想,孟求泽这病秧子怎么可能顺利地躲过重重包围,顶着暴雨,踏过泥泞的山路,将消息传到流光府呢?
不远处传来兵刃相交之声,尖锐刺耳,只是听着,就仿佛能尝到喉间涌起的血腥气。
破军在原地站了一阵,终于挪动了脚步,转过身,朝着流光府的方向走去。
不必去探,他知道,他和戚潜渊走的是完全相反的方向,如此走下去,绝不会相遇。
他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缓慢,零星的犹疑随着他踩进积水的那一刻也与倒影散成碎片,衣摆被雨水濡湿了,沉甸甸地贴在膝弯处,偶有几滴水珠顺着落下去,转眼又消失了。
戚淞妄图将星君囚禁在一隅宫殿构成的囚笼中,于是破军毫不犹豫地斩断了自己的衣角,头也不回地离开,好似那几年里,他从未、以后也绝不会对戚淞投来轻飘飘的一眼。
而多年之后,戚淞的儿子,戚潜渊,要求破军离开这是非之地,他反倒是犹豫了。
敌军步步紧逼,兵分两路,前后夹击,破军察觉微弱的杀意,从暗处传来,对他而言却分外明显,无所遁形,他垂下目光,便从积水的倒影中瞥见那几个兵卒身形微微一动。
看,如果遇到这样的情形,像孟求泽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该暴尸荒野了。
戚潜渊对他,到底是太信任,还是不够信任,他分辨不出来,于是就更觉得焦躁。
破军将手中那柄样式过于精美,颇有些中看不中用的匕首放进怀中,思绪飘忽,甚至没有抬眼去看,也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很轻易地侧身避开了那些兵卒的攻击。
然后,他的眸光渐冷,从温润浅淡的暖色变为冰冷刺骨的冷色,酝酿着一片风饕雪虐的冰原。一时间,倒让人分不清楚究竟是这场暴雨,还是他的眼神更令人背脊发凉。
穷炱枪悄无声息地出现,他五指收拢,将长。枪握紧,天地间有片刻的寂静,随后,寒光刺破雨幕,腥红的血液如同瀑布一般溅射而出,泼洒在地上,跌入那些浑浊的积水里。
破军抬手擦去那点溅在他面颊上的血迹,干脆也不瞒了,撤去伪装,银制的甲胄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他的身体,雨珠落在盔甲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像风吹动占风铎的声音。碎石相触,可知风来,颇为闲适,放到他身上,却生出另一种肃杀的、冰冷的煞气。
从阳河到流光王的地盘,至少需要一个多时辰,对破军来说只不过是瞬息间的事情。
他当然可以立刻将消息告诉流光王,但是,若他带着流光王归来,戚潜渊见到这番景象,保不准会心生怀疑,疑他孟求泽分明不会武功,却能来去自如……到时候就难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