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又不知经过春秋几载,山河如旧,?人间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世人将青家、步家、田家此类身怀绝技的人称作“天相师”,?将那些习得田家卜卦之术的人称作“道士”,?再过了几年,又传出“道士顺势而为,天相师替人逆转天命”的流言来。
徐阆很多时候都只是静静地旁观,偶尔出手相助,?也要刻意隐去自己的痕迹。
他眼见着自己的三位弟子逐渐地衰老,像果实,在经历过饱满的成熟后,无人摘下,就逐渐地干瘪,不再向外生长,而是向内生长,极力挤压着,直到重新回到那枚小小的核中。
因为总在凡间和仙界两处跑,他对自己的变化感触不深,却能很快察觉到他人的变化。
神仙的魂魄太沉重,凡胎难以承受,所以天相师总是早夭,和烟火很像,匆匆地炸响,展现出极其绚烂的景象,又匆匆地陷入沉默——徐阆真正发觉自己原来已经不再年轻,是在他的三位徒弟相继去世的时候,魂魄奔赴下一场戏,而肉。体深陷泥土,缓慢地腐烂。
大徒弟是最先离开的。他所擅长的符箓,实在容易触犯这世间的法则,他信手画出的符箓甚至能够令骤雨落下,随之而来的后果也就更为严重,叫他的身体再也无法承担。
徐阆挑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取了阆风岑的花,这种花磨碎后的粉末,入水即化,不需要饮下,只要闻到那种味道,就会立刻昏睡过去。青家家主将要离世,身侧自然是时刻有人看守,他的小女儿在哭,大儿子眉头紧锁,医师汗流浃背,正对着烛灯加紧制药。
无论是何种情绪,当徐阆出现的时候,闻到花香,他们还是接二连三地睡了过去。
他放轻动作,绕过了睡梦中仍是神情严肃的大儿子,将小女儿的头轻轻放在了软枕旁,将医师快要打翻的药臼从他手底下救了出来,然后走到了大徒弟的床边,喊了他的名字。
于是,已至中年,眉目间略有老态的男人醒转过来,借着昏黄的烛火看向眼前人,即使是病入膏肓,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在萎缩,他的神情依旧是那样淡漠,冷静,内敛。
男人张了张嘴,从喉头涌起来的血在他唇齿间咀嚼,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有点像溺水的人,只能从破碎的水声中隐约听见他的话,“师父……你……是来见我……最后一面吗?”
徐阆由衷觉得自己的三个徒弟都聪明得吓人,就说这个大徒弟,见到自己忽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其他人都纷纷昏睡过去,也不觉得奇怪,甚至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将大徒弟的被角往他颈弯处掖了掖,腾出地方,顺势坐在了床沿上。
“你就当我是来叙叙旧的吧。”徐阆说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比前些日子好一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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