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阆是一个字都没说,面上也不显,没点头也没摇头,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这青石铺就的台阶冷得刺骨,他却觉得烫得很,令他如坐针毡,恨不得马上就走。
常锦煜轻轻地嗤笑一声,目光扫过石壁上斑驳的图案,随即撩起袍角,俯身蹲在了徐阆的身前,平视着他,咬字也变得柔缓,像蛊惑人心的毒蝎子,说道:“我说说我的猜测吧,神仙与凡人是全然不同的,神仙或由器灵所化,或由猛兽所化,与生来便是人形的凡人不同,所谓的神仙,对于凡人而言,其实更像是话本里所描绘的,引人误入歧途的妖怪。”
他竖起手指,指了指壁画中所描绘的景象,“这地方的主人,玄圃神君,白玄,是只九尾的白狐,里面那位昆仑仙君,其实不难猜,他自己也说了,他是万器之灵所化。”
然后,常锦煜用指节抵住徐阆的下颚,抬起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眼中的恶意愈发明显,比密林深处的黑夜更令人惶恐,他说:“而你,象征着你的标志是藤蔓和花。”
“你真的是阆风仙君吗?”他轻轻巧巧地吐出一句话来,“用你的仙术,证明给我看看?”
徐阆迎着常锦煜的视线,不躲不避,和他对视了半晌,然后,徐阆从袖中取出一枚像是种子似的东西,令它在指腹间缓慢地翻滚,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像这样跟你证明吗?”
话音未落,那枚小小的种子登时迸裂,一朵朵近乎透明的圆瓣花从他指缝间钻了出来,霎时间,奇异的清香充斥了整条甬道,很明显,徐阆想,他确确实实看到了常锦煜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这个人,已经认定了他不是真正的阆风仙君,只是想借此机会来确认罢了。
要不是因为自己身上带着阆风岑的种子,可能就真的被识破身份了,徐阆暗自庆幸,这种花很特别,不需要水土,只要剥开薄膜,温度合适,它就会生长,正好可以用来糊弄人。
没错,他就是怕遇到这种情况,所以才随身带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儿。
“是我冒犯了。”常锦煜这么说着,却全然没有露出歉然的神情,他沉下手腕,顺势从徐阆手中取走了一朵花,翻来覆去地看,实在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好作罢。
虽然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但常锦煜还是很快将思绪又重新接了起来,继续按照之前谈到的话题往下说,仍是那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那么,那些想要顺着石柱爬上来,逃离此处,逃离昆仑的凶恶猛兽,究竟是不是妖怪……还是说,实际上它们也是神仙呢?”
常锦煜笑着,拍了拍徐阆的肩膀,指尖若有若无地触碰他的脖颈,以此试探他的体温,手底下的皮肤确实有些烫,突突地直跳,是难以避免的紧张,足以证明他的逻辑没错。
这就很好办了。常锦煜如此想到,没给徐阆留下喘息的机会,说道:“那位昆仑仙君不像是心慈手软之辈,但他却没有杀死它们,反而避开了要害,所以,我更倾向于后者。”
“明明是神仙,却更像妖怪,明明是昆仑仙山,却会有‘邪气’上涌。”
常锦煜有意拖长了尾音,好让徐阆听得清楚,“很有趣,我越来越想知道答案了。”
从始至终,徐阆是半个字都没透露,但是常锦煜完全就不需要他回答,噼里啪啦说了一通,而且还都被他说对了,实在是恐怖至极,徐阆想,这事儿也有梁昆吾一份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