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风子付好了约定的银两,正要走下小舟,顾华之却特地慢了一步,手指绕开腰间的细绳,将那枚成色明澈的螭虎衔莲玉佩解了下来,郑重其事地放到了船夫手中。
他叮嘱道:“请老人家务必将这枚玉佩交给覃府的覃瑢翀,告诉他,这是我失约的补偿。”
“师兄!”虚风子回头一看,差点喘不上气,声音猛地拔高,提醒道,“我记得这是师兄你尚在襁褓之时,家里特地找到工匠,为你雕成的玉佩吧?你怎么能如此轻易地赠与他人?”
这话说出口之后,他就反应了过来,顾华之哪是像表面上那样全然不在乎。
他分明很在乎,在乎得不得了,要将这枚玉佩交出去才能够割舍掉那些愁绪。
那些无法言说的喜爱,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不能说。
虚风子真的恨得牙痒痒,觉得覃瑢翀委实幸运得很,竟然能得到顾华之的喜欢,而他却什么都不知道,傻得要命,最后还错过了送别顾华之的机会,这一别可就是永别啊。
然而师兄已经做下了决定,顾华之看似温吞,实则固执得很,哪是他一言两语能劝的。
他深呼吸了一下,大步上前,攀住船夫的肩膀,带着他到角落里去谈话了。
顾华之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总之,虚风子回来的时候,说他已经解决了,船夫应该不会私吞那枚玉佩,覃瑢翀那头是肯定能够收到的,叫顾华之不用担心。
船夫捏着玉佩,还在那里笑,说,给覃家的小少爷是吧,那我肯定会准时送到的。
房内的香气逐渐染上了血一般的腥甜,有点刺鼻,烟雾中的回忆停在了那一刻,逐渐翻涌着,覃瑢翀甚至隐约听到了顾华之向来不急不缓的声音,在他耳畔轻轻地提醒道——
在这里就可以了。
让所有回忆都停留在这里,就可以了。
你不会愿意看到之后的东西,如果可以,我也不想让你看到。
不,顾华之。覃瑢翀将话语阻隔在唇齿间,没有发出半点音节,他忍着疼痛,婉拒了顾华之的好意,在心中说道,我想要知道你的所有,包括你并不光鲜的那一面。
几十年前的你对此只字不提。
几十年后,我已老去,你已辞世,一切已经尘埃落定。
所以,是时候让我知道你那些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想法了吧。
烟雾有一瞬的停滞,然后向两侧散去,没有显出聂秋的身影,覃瑢翀好像已经离开了舫船,离开了凌烟湖,离开了霞雁城,前往千里之外的濉峰,他只去过一次的地方。
他看见顾华之收到他寄去的东西后,将那枚血玉雕成的大璧琬琰玉佩放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眉眼款款地舒展开,终于露出了点笑意,却不似他城中展现出的那般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