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让方岐生寄信给他报平安,免得让他牵肠挂肚。
聂秋暗想,兴许是这夜色太好,星月皆明亮,所以才叫他多愁善感起来吧。
然后,他敏锐地听到马车内传来一点细微的声响,是布料摩擦时特有的声音——聂秋很快就意识到田挽烟其实也没有睡着,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天的那番话也勾起了她的回忆,让她感到难过,心火焚烧,一腔哀怨压也压不下去,翻来覆去地怎么也无法进入梦乡。
过了一会儿,田挽烟轻轻撩开帘子,抬眼便看见聂秋也醒着,于是很客气地抬颔示意,他们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一个望向燃得正旺的火堆,一个望向澄澈明净的夜空。
第一晚就是这么过去的,直到赶路的时候他们二人才闭目休息了片刻。
第二晚和第三晚找到了落脚的地方,所以,纵使梦境不断,睡得倒也安稳。
第四晚,马车飞快的向前行驶,已经离霞雁城很近了,但冬日天黑得快,田挽烟也不愿意选在这么一个深更半夜里去覃府敲门,告诉覃瑢翀这么一个突发的消息。
夜深,她和马夫选在一个偏僻破旧的小村落歇脚。
他们是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的,但是聂秋很清楚。
那位枯槁如秸秆的村长在看到聂秋的第一眼时,浑浊的眼睛忽然亮了亮。
这个村落还是像之前那样排斥外来者,活死人的事情尘埃落定了,可还是在他们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夜夜担惊受怕,同类相残,那些经历,或许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了。
所以,村长一开始仍然是持反对意见的,在看到聂秋的那一瞬间却改了口。
田挽烟有些诧异地看了看聂秋,旋即想起他和步家有所渊源,也就不意外了。
第四晚,最后的一晚,聂秋像第一晚那样彻夜未眠,却并非因为那些扰人的心事。
他去了封雪山脉。
封雪山脉离这个小村落并不远,和所有故事开始的那天一样,不过一个多时辰聂秋便抵达了封雪山脉的山脚处——这是他头一次在冬季来到这里,山间风大,沿途还有潺潺的溪流,更显寒冷,比起镇峨也毫不逊色,因为受阴气的影响,所以常有细雨,却一片雪也未落。
就如同它那“封雪”的名号一般。
聂秋卷起袖口,手腕翻动,月光在他腕上的两轮弯月处流淌,向下流泻,红绳牵动着古朴的铜铃向前晃动,铜铃表面上犹如树枝般的红色纹路在那一刻忽然活过来了似的,缠绕着,向上攀沿,几个呼吸后便布满了整个铜铃,纹路覆盖下,虚耗缓缓地展开了腰间的折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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