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常灯还是喜欢笑,完全没有长辈的架子,?和所有人都能打成一片,因为他身材挺拔高大,?站在一群小孩子之间,就像十几棵竹笋中的一根翠竹,?十分明显,?其他人在他眼里就只剩个小小的发旋——所以他尤其喜欢摸别人的脑袋,把一头整齐的黑发揉得乱糟糟的。
又比如,?汶云水表面上看起来冷冷清清,不苟言笑,?他那五个弟子都有点畏惧他,却偏偏就喜欢招惹他,不小心打碎了他房中的花瓶之后,?呼啦一声,大难临头各自飞,然后又被他一个个抓了回来,那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就懒得教训了,只让这群不省心的回屋睡觉。
张双璧问:“他们曾有片刻间因为往事而后悔过吗?”
“从未。”聂秋说道,“他们都是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的人,您也知晓的。”
张双璧便放下心来,舒展了眉眼,侧眸遥望窗外的那一片翠绿苍色,说道:“那就好。”
这位镇峨王沉默不语的时候是在想什么,聂秋全然不知。
但是他发现张双璧看他的眼神隐隐带着一股愧疚,却又不知是从何而来的。
聂秋心中存疑,可张双璧不提,他也就假装不知道。
其余的时间,聂秋偶尔会受邀陪张漆下几局棋,他自小学习琴棋书画,对围棋却不过是略通一二,远不如张漆这般潜心钻研,最好的一次也只是勉强下了个平局。
而方岐生受不了张蕊的死缠烂打,时不时会与她切磋两把,点到即止,剑与枪本来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武器,所以大多时候还是张双璧陪张蕊练枪。
张妁没有停留太久,或许是因为贾家那边在催促,所以她和贾昭只留了几天便离开了。
安丕才离开青龙门已接近两个月,既然事情已经结束,他再多呆也没有意义,和其他人道别之后,在张双璧还是无法释怀的复杂眼神中,策马离开,奔向大漠深处的青龙门。
就这样过了两天时间,没等来黄盛的音讯,却先等来了一封信。
薄薄的宣纸,有一股浅淡的药香,苦涩,悠长,上附两枝晒干的药草,名为“远志”,用一根粗粝的细绳小心翼翼地系着,打了个漂亮的结,足以看出它在寄信人心目中的地位。
两枝远志,一枝是给自己的,一枝是给方岐生的。
聂秋抿唇笑了一下,忽然有种解出了谜题的答案时才会有的愉悦感。
他解开那根细绳——是药房中常用来捆草药包的那种,然后他将两枝远志连同细绳妥帖地搁到一边,掌心托着轻而薄的宣纸,缓慢地将它展开,铺平,显出上面的字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行大字,上书“聂哥亲启”。
不知道是不是她百忙之中腾出空来写的,字体潦草飘逸,边角处折了个角,中间沾了一滴药液,深褐的,被她欲盖弥彰地画了朵花儿,大概是想要让它看起来不那么讨人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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