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方岐生手都已经伸了出来,路旁的百姓们正眼巴巴地张望着。
聂秋犹豫了几秒,还是抬起手来。
他本来只想虚虚地搭在方岐生的手腕上,做一下动作,意思意思就好,但当聂秋真的伸手过去的那一瞬间,风盈满袖,他的视线一低,便瞥见了方岐生手腕上纠缠交叠的红线。
其实不止。
不止红线。
红线下还有遮掩不住的吻痕与咬痕,有深有浅,是不久前刚留下的,殷红未褪,淤血难消,密密麻麻的,从手腕处,一直蜿蜒向内生长,隐于欲盖弥彰的袖摆下。
方岐生的手还停留在马车内,反正无人瞧见,聂秋就起了点莫名的心思。
于是,他将手搭在方岐生的掌心中,指尖动了动,在他手腕上轻轻地蹭了一下。
方岐生对聂秋偶尔的示好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没有想太多,眉眼微抬,五指收拢,不算用力地环住他的手腕,亲近又疏离,紧接着,他后退一步,将聂秋向外引去。
天气阴沉,并没有阳光,风声呼啸,聂秋掩了掩风,随着方岐生的动作,走下马车。
凑热闹的人们开始欢呼起来,吹口哨的吹口哨,吆喝的吆喝。
他们兴许压根不在意这上门女婿到底是谁,又要娶谁,只是想找个茶余饭后的话题罢了。
这一幕,倒是很像上一世他出席各类宴席时候的样子。
只不过那时候没有欢呼,有的只是一片死气沉沉的静默,还有复杂晦涩的眼神。
尽管这暗地里的身份不算光彩,恶名远扬,人人避讳,但是,他好歹是活得自在开心。
以前,常灯总说,我不需要你给我挣什么名声回来,我不需要你人尽皆知,不需要你受万人敬仰,无论是赞美还是谩骂,那些都无所谓,只要你活得开心,一生健康无虞即可。
然后在旁边听了半晌的殷卿卿就搭了腔,说,无论是健康无虞,还是活得开心,这些都建立在无可撼动的实力之上,师弟,你要知道,习武不是为了出风头,这仅仅只是自保的手段,能让你在这乱世中寻到一隅安身之处,能让你站得住脚跟,有选择的权利。
聂秋松开方岐生的手,顺势垂下,贴在腰际,望向面前巍峨耸立的镇峨府。
他重活了一次,也算是活得快活,比上一世的后半生加起来笑过的次数还要多。
这也算不枉师父和师姐的愿景,他想,至于安身之处,方岐生所在,便是他安身之处。
他有想并肩的人,有想保护的人,有想做的事情,有不得不做的事情,有想看遍的山河,有已经告别的过往,有无法忘怀的回忆,无论是悲是喜,该翻卷的就该翻卷了。
聂秋想着,踏步走入镇峨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