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过头看向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方岐生和聂秋对视了片刻,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忍不住伸手去揉乱他的头发,然后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既然把话说开了,就赶紧收拾收拾洗漱去吧,我已经有点困了。”
这是谎话。
实际上,那点零星的困意早就伴随着冷香的散去而烟消云散了。
所幸聂秋并未察觉出不对劲,他“嗯”了一声,直起身,伸手就去解腰间的带子。
方岐生,生平头一次,如此惊慌失措地拉住了聂秋的手,问:“你又要做什么?”
聂秋抬起头看他,神色茫然,“我换身衣裳,你的衣服我明天洗了再还你。”
两个人都身为男子,总不能说让聂秋去避避嫌吧?反正方岐生是开不了这个口。
于是他只好侧过身子,余光却还能瞥见聂秋解开带子,从衣襟处褪下里衣。
鸦青色的里衣从肩膀处跌落,缓缓向下滑去。
先是隐在披散的黑发底下的光洁肌肤,因为长时间的习武练刀,所以身上有结实的肌肉,不过并不明显,至少在他脱下衣服之前完全看不出来;再往下是脊柱,两侧的皮肉紧绷,中间就深深地陷了下去,形成了条狭长的沟壑,在他的背脊上纵向生长……然后,有一条无法忽视的旧伤,突兀地横在了沟壑之上,冒冒失失地开了个裂口,显得很有违和感。
方岐生只是看了一眼便挪不开视线了。
倒是聂秋毫无察觉地换了衣服,去唤店小二烧上了热水。
他回来之后,不知道从何处又取出了一枚令牌,通体是朱红色的,在摇曳的烛光下闪烁着冷冽刺骨的光芒,显出上面的一个镀金的“淞”字。
聂秋将令牌递给方岐生,然后顺势坐在了床沿处。
“淞,是当今圣上的表字。”他说道,“这令牌是戚潜渊给我的,算是个免死令牌,至少能确保在皇城内通行无阻——他打算谋权篡位,然后将刺杀圣上的罪名扣在我头上。”
大致跟方岐生讲了讲,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聂秋问:“你是怎么想的?”
“很奇怪。”方岐生摩挲着手中冰冷的令牌,说道,“无论不杀你的理由有多少,都比不上杀你要来得痛快方便、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我不知道戚潜渊为什么会选择放过你。”
他都安排好了一切。
典丹不止在医术方面有所造诣,他易容的手段也很高超;周儒忙里忙外,就连安丕才也亲手书了一封信寄给镇峨王,这才与贾家、张家都谈妥了,别的不说,至少有了镇峨这个地方作为后路;近些日子四门门主都前往魔教总舵,即使朝廷想要下手,算着这山水重重的千里距离,也得仔细斟酌一番要不要出兵——更何况聂秋是自愿离开,或许会与朝廷闹得不愉快,但是出兵攻打这件事正常情况下应该也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