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前几年的时候,天生异象,空中三轮弦月突显,并且好巧不巧地指着同一个方向。众人沿着那个方向找过去,然后便看见聂秋愣愣地站在一个池中,大半个身子都淹没在了池水下,只有他捧着一汪水的掌心中流光浮动,好似捧着三轮明月。
而这时月亮已经隐在了乌云背后,谁也说不清聂秋手中的月亮到底是映出的什么。
或许从皇帝不得不妥协的那一刻开始,他也不能再容许聂秋的存在了。
温展行被当众驳了面子,倒也没气恼,“总归不该是草菅人命之人,聂秋。”
“聂秋,正道容不得你了。”皇帝最后说道,“黄盛固然可恶,但你赶尽杀绝,连妇孺都不放过的行为,已经和正道秉持的道德背道而驰了。前些日子的黄府一事,还有前几年陵山灭门惨案的事情,大抵都与你脱不了干系吧。”
“朕不会把你赶到魔教去,因为你还得为了你手底下杀的那些无辜的亡魂而偿命。聂秋,把三壶月交出来,你兴许还能留下一点好名声。”
事到如今,聂秋却忽然想仰天大笑。
他此生,活得是真的不尽兴,不如意,聂秋已经忘记自己上次真心地大笑时是什么时候了,然而此时一股郁气虽然死死地缠在他心肺间,他却仍是有种疼痛般的快意从心头生起,引得他牵着嘴角笑了起来。
这世道是能把黑说成白,把白说成黑的。
正道又算什么,魔教又算什么。
他只是个替罪羊而已。
“我自己都不知道三壶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该怎么用,你让我把它交出来?”聂秋张开双臂,头顶上的沉重头冠随着他剧烈的动作而滑了下来,咚的一声狠狠砸在了地上,“陛下,恕我说一句不可能。如果你真的想要,那就直接杀了我,剖开我的血肉,拆去我的骨骸,看看我的身体里到底有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皇帝眼皮一跳,他不知道聂秋从何而来的底气,但笃定聂秋已经没有后手了,便继续说道:“看来你的意思是,三壶月并不存在吗?”
“也罢,那朕就如你所说,给你个痛快吧。”
阴云忽然散尽,天光乍破,亮的刺眼的阳光打在了所有人的身上,他们便清清楚楚地瞧见了那位丑闻缠身的正道表率,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逆着光而立,却仍旧是挺直了脊梁和当今圣上对视。
聂秋就在此时,头一次清清楚楚地看明白了皇帝的心思。
他要的不止是自己的死,还要所谓的天道,神仙,在世人心中的彻底崩塌。
聂秋甚至不知道皇帝是何时在祭天大典中安插了刽子手的,他只感觉自己的后颈处忽然有一股快得几乎称不上是疼痛的感觉袭来,一阵天旋地转后,聂秋便看见自己的身子直挺挺地立在原地,他仍苟延残喘地呼吸着,意识却渐渐模糊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