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方毓“啧”道:“难办。”
风雪凄凄,屋内倒是还挺暖和。
岑殊坐在床边,长发如瀑眉眼低垂,正似他平时入定冥思的姿态。
只是此时他身边静静躺着一个人,后脑勺枕着岑殊的膝盖,晶莹长睫盖在眼睛上,模样看起来挺乖巧,像是睡着了。
颜方毓下意识放轻声音:“师尊,我回来了。”
他略微说了几句寒暄的废话,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琉璃瓶放在一旁的桌案上:“七日一粒,四十九日根除,药老与我夸下海口,若除不了他就将咱们檐上的雪水都喝了。”
岑殊平淡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颜方毓赖好与岑殊师徒那么多年,只看他这态度便知道这药他是铁定不会去吃的,忍不住逾矩劝道:“师尊,这药怎么说也是小师弟——”
他前半句话还没落地,磅礴灵力便冷不丁从岑殊身上激荡出来,轰出瞬息又被他收了回去。
站在门口的两人被灵力余波推得猛然退了几步,再抬头时,却见岑殊半丈之内,所有家具物品都化为了齑粉。
床榻边开了个大洞,坐是自然不能坐了。
岑殊长身鹤立,随手将无知无觉的薛羽揽在胸前,长发随着惯性晃了两下,搭在薛羽肩背上。
“知道了。”他垂目重复道。
颜方毓被灵力冲得一阵气血翻涌。
之前他觉得自己师尊似乎是太平静了,不论是没了徒弟、没了宠物,亦或是没了个……知心人,都不该这样平静。
即使这人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可这样的平静也足以让颜方毓觉得心惊,就好像怀中人变为空壳,于是他也该随之空下去一样。
直至岑殊刚刚那压抑不住的转瞬怒意才让颜方毓放下心来。
会喜、会怒,那就很好。
有颗钉子留下,他师尊便还是被拴在这人间的。
很快,房间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岑殊没有管那片狼藉,只是左手揽人、右手举豹,梦游一般换到了偏殿的卧榻上。
松软积雪混合着夜色,将天地包裹得一片安静。
雪下了好几天,今晚云终于散了,露出一片雪山上难得的皎洁月色。
岑殊没有点灯,只将人安置在窗户边上,任月光穿过窗棂随意泼洒在榻上,将本就白皙的薛羽映得莹莹发光。
他乖巧睡在岑殊膝头,便衬得旁边还醒着的人无端有些寂寞。
在从前的很多个没什么特别的夜晚中,岑殊都是独自一人渡过的。
无论是静思或是入定,这种寂静与虚无对他来说并不是漫长的,甚至在他经历过的数不尽的年岁里,这样的一晚只是一个呼吸便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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