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二人终于松开一口气。
李璠抬脚进门,还是一身常服, 含蓄内敛,一身皇室贵气浑然天成。
言斐在戚景思的搀扶下起身行礼。
“既然不在宫中,小言大人大病初愈,繁文缛节, 能免则免罢。”李璠客气道。
被戚景思扶到椅子边坐下, 言斐伸手, 凭着记忆摸向桌上茶盏的方向,“不知四殿下驾到, 陋室寒酸, 怠慢了。”
他已经尽量镇定, 但桌上的茶盏多亏戚景思眼疾手快才不至被打翻。
“不是什么好茶。”他局促道:“但算是刚沏的, 还望四殿下不要嫌弃才好。”
他当然不知道, 从他双眼不能视物以来,戚景思哪里还敢让屋里出现开水这么危险的东西;说是新沏的茶, 也都是晾凉了才敢端上桌。
李璠抬手挥退身边的內侍,亲手接过戚景思递上的茶盏,感受到手中瓷器只传来丁点温热的温度,心有戚戚。
言斐连中三元以来,晟京城里关于“言家闻书的瞎子高中居然高中了”这类酸掉牙的闲话自然是不会少的, 李璠大约也听过些。
只是朝中多番照面,他亲眼瞧见过,言斐的眼睛虽然比一般人要显得略迷离朦胧些,但也不至于对生活有什么不便;可方才对方险些碰翻杯子的动作怎么看也不像装的。
况且朝堂之中,言斐虽官位不高,但他声名不小,几番与老臣论政对答如流,从容不迫;李璠从未见过他如此急促狼狈的样子。
“听闻小言大人也在此次莜县瘟疫中染病,连父皇在病中都曾多次过问,李璠心中也甚是惦念。”他礼貌地试探道:“此番前来特意带了宫中信得过的御医,若小言大人不介意……”
“不过是陈年痼疾,怎好劳烦侍候亲贵的御医。”不等李璠完全说明来意,言斐率先接过话头,“就不必了。”
戚景思兀自蹙眉,突然明白了为何这几日来言斐磕着碰着会这么多。
他不想戚景思去求了李璠请御医来,他根本就不想治。
莜县之难既然是瘟疫,朝廷赐下粮食、药材时,自然也派了多名大夫同去;言斐自从看不见,莜县的大夫都排队给瞧过了,各个都是摇着头离开。
寻常大夫看不好,他尚可以和戚景思互相安慰,只是医术不精;他和戚景思一样,都盼着哪一天睁眼,或许天还会再亮。
可若是给御医瞧过仍然摇头,言斐虽看不见,但也不愿去想象戚景思失望难过的脸。
“言斐。”戚景思藏在桌下的手悄悄摸进言斐的袖子,偷偷捏住言斐的手。
有时候不用说出来,也无需看到表情,言斐明白戚景思在想什么。
想让他试试,想告诉他不要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