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也看到了,我现在不管这些事。”王谌的神情平静淡然, 似是对此早已知晓,未有丝毫讶异,“先皇都去了,我也老了,不想再掺和这些东西了。”
何小满也不讶异他的回答,甚至早有预料,但还是不放弃,道:“不需要老祖宗做什么,也不需要太久,应该再过个一两年,陛下就会让沈辞去。平日里三大营都有陛下的人,陛下也会亲自过问,老祖宗无需辛苦操劳什么,您要是不想管事也可以什么都不管。”
王谌看他有些急切看着自己的样子,笑着摇头道:“如果真答应了,岂能什么都不管,置身事外,这点你也明白。”
“不会很麻烦的……”
王谌打断他的话:“为什么来找我,又劝我答应?”
何小满顿了顿,垂眼道:“老祖宗当年同我说过,以后六殿下就是我的主子,我自然是要为主子办事。”
王谌又浅呷一口茶水,眼神悠远起来,像是想了一些往事,再开口时声音都放轻了:“我们这些人进了宫其实这一生也没什么盼头,除了能爬到高处摸一摸权势的滋味也不能再得到更多,就这点盼头,我们也是要仰仗主子才能得到。只有让主子一直信任你,才能坐稳你的位置,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为主子尽心办事,让主子觉得我们有用,还很好用。这些对于外朝的臣子来说都是做不到的,所以帝王更愿意信任我们,因为我们听话又可以办很多事,有时候可能看我们就像一条狗,给一块骨头,我们就会死心塌地,但给外朝的臣子黄金万两,无上权柄,他们也不会心存感激,反而会愈发放肆地与帝王做对。”
这是千百年来为什么总有这么多帝王愿意信任身边的宦官的原因,何小满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听王谌说一遍还是会下意识耐心地听着。
“我当年同你说的话你已经明白了,其实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王谌又道,“你还很年轻,却已经爬到了权力的顶峰,往后你只有两条路,在这里坐稳,坐到最后,或者摔下来粉身碎骨。在宫里要活下去,权力是个好东西,你看主子们也都知道这个道理,失势的主子活得还不如一条狗,所以抓牢手里的权力是必须要做的事,但不要想着去要太多,权力有时也如洪水猛兽,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熹宗朝那位老祖宗厉害吗?干儿子遍布满朝文武,全天下都要听他的,可他照样死了,死无全尸。到了时候啊,及时抽身其实是好事。”
何小满欠身行礼:“谢老祖宗教诲。”
提督三大营的事好像就这样被王谌遗忘了,何小满也没敢冒然重新提起,而且听王谌用苍老沉静的声音说这些话,他似乎也跟着忘记了自己的来意,沉浸在王谌说的这些事里,跟着沉思。
王谌低头看见何小满搭在膝上的手,十指上结满了茧子,还有细小的纹理,和那张昳丽的面庞不太相称,显然是这些年干多了粗活,而他自己的手也更是谈不上好看,仔细想想,哪个宦官的手拿出来会像是养尊处优的公子的,爬到高处的人谁不是吃了比常人多十倍百倍的苦才爬上去的。
“平时在司礼监里,看你身边好像没有收过徒弟,也没有收干儿子?”王谌突然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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