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探手接雨,没一会儿掌心全是水珠。
墨一坐在外面赶车,雨水斜着飘来,虽然带着帏帽,鬓角也湿透了,此刻听闻韩素娥发话,便听从她的建议,在一株树下停了车。
树冠茂盛如盖,像一把巨大的伞,足以替他们挡住风雨,墨一将马拴在旁边的石头上,取下水壶,就地坐在树桩旁歇息。
眼前的一幕,让他回忆起很久以前的经历。
“墨一,你是哪里人?”
车帘被挑起来,一双手臂搭在窗栏上,露出白得晃眼的腕,没带任何配饰,偏比玉石还让人挪不开眼。
墨一放下喝了一半的水壶,垂着眼道:“韩姑娘以前不是问过卑职吗?”
那时他告诉她,自己是北地人,自小在北地长大。
准确来说,也不算他说的,他只是默认了她的猜测。
“是吗?”素娥偏头想了想,若有所思,“可你确定那会儿你没有说错吗?”
闻言,墨一抬头看了过去,脸上瞬间闪过的慌乱,被她精准地捕捉到。
“墨一,”素娥直白地问他,“你是夔州人吗?”
“我、我……”
墨一握紧了水壶,努力挤出一抹笑,“姑娘说笑了,我怎么会是夔州人。”
素娥摇摇头,表示他的辩解没有用,“你是在担心我记起以前的事情吗?”
“其实我已经全都想起来了。”
她叹口气,指了指胸口,“这里的病已经好了,我也记起那年发生的事情了。”
“我并没有救下我想救的人,反而将她推进了深渊,她变成了冥宗的人,并且恨我至极,想置我于死地。”素娥语气平静,唯有眼眸黯淡。
面对墨一,她好像更有倾诉这些的欲望,在她心中,也只有墨一能够体会到她的情绪。
墨一沉默良久,终是不再否认,顺着她的话道:“是袁姝吗?”
他记得,那日也像是这般,两人在一棵大树下,小小的她同自己攀谈起来。
那时墨一还不叫墨一,他有一个再平庸不过的名字,诸如王二张三李麻子,反正不值一提,那一年镇上突逢大灾,在一个本该平静的夜晚中,整个镇子忽然间开始地动山摇,山崩地裂,很多人反应过来时,已经丧命在坍塌的屋宇之下。
而他是幸运的,他因为被后母赶去挑水浣衣,一直干到很晚,地震发生的瞬间,他一只脚才堪堪踏进屋里,也因此有了反应的机会。
虽然还是被瞬间砸下的房梁划破了额角,但他全须全尾地活了下来。
后来镇子上引来了山匪,他藏在地窖里侥幸躲过一劫,又熬过了几日,等来了赈灾的官员。
他记得很清楚,隔壁巷子第二户姓姜的人家都被掩埋在了地下,那户人家的姜氏女是将军府嫡出小姐的乳母,那一年回乡探亲,被特许恩赐,当时街坊都在背地里羡艳,包括他那刻薄的后母,也收起了平日里瞧不起人的模样,揣了一兜冬枣去讨好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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