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素娥醒来时,尚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山崩地裂的眩晕感萦绕在她脑中,久不消散。
乳母阿绣扑过来护住她和姜姝的那一幕挥之不去。
像褪了色的画重新鲜明起来,那些她深深遗忘的过往,被唤醒重现,留下更加深刻的烙印。
姜绣……阿姝……
她张了张唇,无声地开口。
八年前的那场天灾来得毫无预兆,一瞬间地动山摇,房梁倒塌,墙壁开裂。
她和姜姝睡在外间的乳母阿绣冲了进来,挡在她和姜姝身上,两人得以躲过一劫,毫发无损。
可是护在她们身上的姜绣被倒塌的房梁压住,当场昏了过去。
韩府的护卫固然勇猛,但人数有限,哪怕拼尽力气,最后也只能勉强救出两个孩子。
地震过后,余震不已,泸平县幸存的百姓惊惶不已,后半夜却迟迟未等到救援的官兵,担心待下去会有危险的张嬷嬷便令护卫护送韩素娥和阿姝离开泸平县。
官道被崩塌的山体堵住,他们走的是小路。
也因此遇上了那群趁火打劫的山匪。
山匪人数众多,护卫不敌。
已然遗忘的场面浮上眼前。韩素娥慢慢躬起背,颤抖着哽咽。
姜姝坐在荒野里,腿上血流如注,笑着让她快跑。
“大小姐,我在这里等你回来救我啊。”
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她记得,记得很清楚。
——“你等着,我一定会回来救你和阿绣的。”
可结果,她忘记了她们的约定,忘记一起生活了七年的阿绣。
自私地忘掉了关于她们的一切,以为这样便可以逃避罪过。
韩素娥死死咬住下唇,泪划过面颊。
谢景淞举着油灯推开门进去时,便看见她缩在被衾中,细微的啜泣声从被子下传来。
他第一反应是她又做了噩梦,探手揭开被褥,却见她半睁着眼,瘦削的肩抖动着,被泪打湿的发丝搅成一团贴在腮上。
探去的手顿住,悬在半空。
床的人被突如其来的光亮照到,停下来一瞬,慢慢转头抬眸,双眼噙泪。
她看着他,突然扑过去抱住他。
“谢景淞……”
谢景淞本该欣喜于她的醒转,但此时见她脆弱又悲伤的神情,跟着心碎了。
他慢慢拍她的背,震颤着的纤薄的蝴蝶骨硌痛他掌心。
什么也不要问,他告诉自己,就这样抱着她便好,如果她不想说,也不要追根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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