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咯吱咯吱转着,走出长巷,街市尚有余嚷,花绸落寞地摇摇头,把眼泪擦了,不由嗟叹,“你大表姐命苦,人死了丈夫,都是哭还哭不过来,我倒替她松口气。可这气也松得叫人伤心,她要是有爹妈疼,何至于落到卢家,年纪轻轻,孩儿没了,又做了寡妇,往后几十年,有得熬。”
伤情起来,又是一滴眼泪,洇得奚桓心软,将她紧紧抱着说笑,“早起在大表姐屋里见到那个女人是谁?”
花绸倏地仰起脸,鼓着塞,抬手掐他的下巴,“你问什么?未必你见人美貌,心里惦记上了?我可警告你,人在丧期呢,你要是动什么手脚,我就去顺天府报官,将你捉起来打一顿!”
“你想到哪里去了?”奚桓抓了她的手,俯下脸来,“啵啵”往她嘴上连啄了两口,“你吃醋了?”
她退出怀抱,端起腰来,“没有。”
奚桓歪着眼看她,是面正眼端,十分正经。她素日里不爱吃醋,再贤德也没有,说起碧乔胡同的姑娘来既随意又带趣。如今这副端正模样,叫奚桓好不高兴,“你就是吃醋了,我的乖,快多吃一些,你心里酸,我心里就像抹了蜜似的。”
花绸睨他,见他嘻嘻笑着,两个瞳孔里倒影着自己,心里就知道是自己多想了。于是“噗嗤”一乐,抬手掐他两片腮,“我不高兴,你反倒高兴了。那是卢正元的第四房小妾,叫翠烟,你问她做什么?”
“没什么,”奚桓抻起腰,复将她搂在怀里,点点她的鼻尖,“只是晨起在屋里见她,恨不得笑出声来,那模样实在憋得辛苦。我就想,倘或我哪日死了,你是不是也这么高兴呢?不过顾着外头的面子,不好显出来,装腔作势掉两滴眼泪,欢天喜地给我发丧。”
“去!”花绸狠拍他胸膛一把,“别说这不吉利的话,叫阴司里听见,真格来拿你!”
见她生气,奚桓忙哄,“我逗你笑笑呢,谁知又逗得你生气了。叫我瞧瞧,这脸色可不大好,指定是一个白天也没得空睡觉。来,趴我腿上睡会儿,到家我抱你进屋去睡。”
说得花绸果然有些困倦,折腰枕在他腿上,阖眼笑,“不许抱我,喊我起来,叫人瞧见,什么样子。”
“到家天都大黑了,谁还瞧见?”
“反正不许抱。”花绸咂摸两下嘴,迷迷糊糊地笑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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