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单煜晗扭头挥退毕安,回过脸来,眼睛眺望苍树茫茫,“姑妈的婚姻,叫一个侄子急得如此,是何道理?你们打量我是瞎子?可我单煜晗不是那糊涂不知事的人,你们奚家,原来都是那罔顾伦理纲常之人。”
“原来大人知道了,”奚桓未见慌乱,反而笑笑,“既然大人业已尽知,何必霸着绸袄不放?你倘或肯写下休书,那些嫁妆,我们不要了,都补偿给大人,还能另贴二千两银子。”
几处梅花压院墙,殷红的,仿佛一点嚣张气焰,点得单煜晗气恼,忽地把笑意敛了,“你以为银子能买不平事?我单家虽落了,也不缺你这点钱花。世侄,奉劝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就算你二叔在顺天府当差,我还有别的路可走,我可以内阁弹劾、都察院举核、通政司上疏,我单煜晗的女人,迟早得回我单家的门。告辞。”
言讫转背走出两步,奚桓冷眼盯着他的背影,又喊:“请大人再站站,我正经事还没说呢。”
“什么事?”
“姑妈请大人到她屋里说话。”
单煜晗心疑有诈,吭吭笑两声,“她连家也不肯回,与我还有什么话说?”
奚桓亦笑,两眼似银晃晃的箭,同脚步,一齐朝他射去,“这我就不大知道了,她只说要跟你说休书的事情。我说:‘单大人必定不肯答应,用不着白费功夫,倘或他进屋不规矩,闹出来,你们是夫妻,与他没什么损失,反倒叫你白白受了他的欺负。’谁知姑妈倒笑说:‘我怕他什么?我有我的话说,你叫他来就是。’大人也知道她,是个犟脾气,我只好来传话了,大人不去正好,我去告诉她一声。”
话音甫落,转背往反向去了,单煜晗在后头暗忖片刻,倒真好奇花绸能有什么话说服他写休书,于是自负地挺起腰来,“站着,我随你去。”
奚桓旋身过来,乔作不高兴,一脸冷意,使唤北果,“你领大人去,这里晚饭散了,我还要送客,没这个闲功夫。”
单煜晗便跟着北果踅入莲花颠,走进东厢,见花绸在墙根下瀹茶,抬眉看一眼他,冷冷淡淡的指了榻上叫他坐。他举目将屋子环顾一圈,撩着衣摆落在榻上,“原来这就是你的闺房,是比家中清净些,怪道你不愿回去。”
“心静哪里都静。”花绸端茶过来,对面坐下,“咱们开门见山的说好了,你到底要怎么样子,才肯写休书?”
远处隐隐喧闹,单煜晗慢吞吞呷茶,似笑非笑地睇住她,“凡世间妇人,皆怕被弃,弃了一无依靠;二不好再嫁;三娘家嫌弃;四又招世人闲话,独你巴不得被休退回家。我从前还奇呢,你这一身硬骨头怎么长的?现在晓得了,你这是骑驴找马,早有了人接手,才这么不慌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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