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光乍暖,她却冷凛凛地笑一笑,“听说她不是病了?急得老爷那样子,怎的又好了,收拾得齐齐整整的,是要往哪里去?”
丫头跟着回望一眼,笑扭过来,“我听见晨起吩咐套车呢,装了些礼,不是回娘家,就是往奚家送礼去。她这病得也奇,好端端又吃不下饭,昨日又犯起吐症来,成日倒在床上,大夫来瞧,只说是忧思缠体。”
“她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又忧思缠体起来。”说话走回房中,樱九莲步款移,落到榻上烤火,“哼,从前她在家时,多少打骂受着,也不见什么忧思缠体,如今揣个身子,益发娇惯起来了。”
“也不知是怎的,姑娘使我哨探着她屋里的事情,我想一想,细算起来,还是上回织霞铺里的林裁缝来过一趟后,她就病起来,或许她如今怀着身子,叫外头的人撞克的也未可知。”
哪里来阵风,倏地吹得樱九一个激灵,她一寸寸把腰端起来,斜吊着眼睇住丫头,“你说是上回林裁缝来后她就病了?”
丫头正捏着钳子翻炭盆,闻言懵懵懂懂地点点下颌,“可不是嘛。”
樱九服把腰缓缓沉下去,细眉深扣,双目紧盯着下头窜起的火舌,熊熊地,烧了心甸。
另有一簇火舌烧在熏笼,烤得人满面红光,仿佛坏事情都掐断在年尾,明年将是全新的日子笼罩来,欢喜的,满志的。屋里莺莺燕燕春春,笑声扫尽痴云。
花绸讲得兴起,把腿搁到榻上,叠在裙中,“韫倩,你等着瞧,届时你那妹子往后就有好日子过了。俗话讲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从前说你只顾一味硬顶,反招来许多没必要的罪受,可不是真的?如今要出气,就要把这口气出尽。”
炉篆香烟,丝丝缕缕,险些将韫倩的眼泪熏了出来,她小心地、谨慎地把那一座将要倾颓的汪洋抑在眼眶,伸出手去抓花绸的手,“绸袄,谢谢你,这些年,我没白交你这个朋友,往后你有什么难处,只管对我说,我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她眼中难藏的泪花对着榻上的阳光闪一闪,花绸便敏锐地察觉了什么。她反握住她的手,紧紧攥着,“犯不着讲这个客气,也不单是为你,还是为着我自己。”
说着,花绸抿抿唇,垂垂眼,“兆庵……”
“别问,”韫倩埋下脸,不敢抬起来,好似功败垂成的大军,“此刻别问。”
这样讲,花绸就明了,她沉默片刻,叫来椿娘,吩咐了酒菜。未几摆上来,是一壶她送来的葡萄酒、一瓯干笋熏肉、一瓯烧猪头肉、一瓯水晶鹅、并三样新鲜菜蔬,当中有道糟萝卜,酸酸甜甜,爽爽脆脆。
花绸亲自筛了酒,拣了一片糟萝卜在她碗里,“打过霜,尤甚爽口,你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