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你的意思,朕是该帮着奚甯?”
“奴婢不敢,奴婢的意思,是以社稷为重,如今谁对朝廷有利,咱们就向着谁。”
惠德仰头靠在榻背上,望着错综复杂的藻井想一阵,“都察院的施寻芳,听说与奚甯是同科的进士?此人倒也是个可用之才,我记得当年贵州的‘空饷案’就是他办的,福建盐场的亏空,也是他派人在盯着?”
日晷西昃,由殿廊的窗户里斜晒进来,半落在金巧身上,将他一只眼照出一点精光,“是,施大人与奚大人还是多年的好友呢。只是……”
“只是什么?说下去。”
“只是,朝野之上,又何来什么不变的朋友?”
惠德垂下头来,似笑非笑地下睨他,“算你猜得准朕的心思。潘懋老了,也该回乡养老了,只是他走了,内阁由奚甯当了家,未免独大……你去拟旨,先顺了潘阁老的意,叫施寻芳亲审奚甯,审下来,定个罪,报到朕这里,怎么罚,朕心里有数。”
金巧提着衣摆起身,到御案上笔书一旨,请给惠德看过,便命底下太监往都察院传达上谕。
且说那施寻芳接过旨意,请了太监内堂用茶。彼时斜阳渐红,从窗户里射在髤红的太师椅上,压过施寻芳的肩头,仿佛有一轮朝阳由他背后迟迟升起。
姓徐的太监端着茶,盅口里含笑睇他一眼,“施大人,恭喜恭喜啊。日后入列内阁,少不得咱们在宫里要时常碰面呢。”
施寻芳心内了然,面上却佯作惊骇,“徐公公的意思,施某不甚明白,还请指点一二。”
“嗨,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徐太监搁下茶盅,磕得案几叮当一声,十分悦耳,“别瞧着皇上是要治奚大人的罪,不过是哄哄潘阁老罢了,这是要断潘阁老的根基了。这内阁少了位潘阁老,自然就要补一个缺,亏得金公公在皇上面前说了你施大人诸多好处,少不得,明后年就是要点你施大人进内阁了。”
“施某多谢金公公。”施寻芳先斜打了个拱手,后又撩撩衣摆,翘起腿来,“只是施某一向为官本分,又无治国之才,不知进了内阁,能替皇上分什么忧?”
“大人太过自谦,要点大人进内阁,自然是为了日后与奚阁老分庭抗礼,同理朝政。难不成,大人还顾念同科之宜,不大好拉下脸面与奚大人相争?”
施寻芳笑一笑,偏照的日光下,脸色却无热温,“公公取笑,同朝为官,自然以社稷圣上为重,同科之宜,也只好退居其后。”
“有您这句话,皇上放心,金公公也没算帮错人。得,上谕传到,咱家先回宫,施大人遵旨办事,请奚大人来问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