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说得奚甯搁下碗来,忖了一晌,淡淡莞尔,又端起碗来,“你瞧我这儿子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人品,相貌。”奚甯含笑睨她。
奚缎云忙不迭点头,“好呀,千载难逢的一个后生。论说起来,他有你这么个爹,却从不在外仗势欺人,虽有些贪耍,也从不误正事。待家里的下人呢,也从不作威作福,待我又敬重,待绸袄……”
说到此节,她顿住了,额心渐蹙,脸色徐徐起了些凝重的变化。奚甯也不说破,只追着问她:“待妹妹怎么样呢?你说下去。”
“待绸袄……”蜡烛在纱罩里偏了一偏,又澄澄地亮起来。奚缎云眼色一凛,端起腰来,“你一早就看出些什么了,所以你那夜才对我说那些话,什么‘儿孙自有儿孙福’,又叫我不要操心绸袄的事情。是也不是?”
奚甯平平一笑,拿银嵌象牙箸点点她,“有一点你可说错了,我并不是一早就知道,我也就比你早那么一点点。如今你也知道了,那你倒说说,我的儿子给你做女婿,你喜欢不喜欢?”
奚缎云呆了又呆,心里鹘突乱跳,“给我做女婿?这要怎么给我做女婿?”回魂见他还吃呢,怄得她蹿了腰去夺他的一双箸儿,“你还吃得下呀?!这么大的事情,你个当爹的,就半点不着急?”
“我有什么好急的呢?”奚甯白端着碗,只好搁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们俩一处长大,那一缕情飘到这里,就缠到了这里,未必你要我学那没情肠的父母棒打鸳鸯?”
说着,对她笑一笑,嘴角噙着淡淡苦涩,“我的儿子,我还是晓得几分的,他认准的事,别说旁人,就是皇上下旨,他也要拼死去抗。况且妹妹在单家不好,与那单煜晗也没什么情谊,反是一对怨侣,不如就给了桓儿,桓儿也能护她一辈子,你说是也不是?”
“我的老天爷,”奚缎云搦搦腰,半个身子抵在案沿上,“你说得好不轻巧,怎么不想想,绸袄已经嫁了人,如今两个人混在一起,可是犯/奸!倘或叫单家知道,告到衙门里去,他们往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就是单家不得知道,难不成叫他们两个一世这样不清不白的不成?”
“你先别急,我给你说个道理,你见天在家,还不知道外头的动静。你这个单女婿,绝非善类,他现与潘懋有勾结,潘懋此人,从前姑父也是与你说过的。如今潘党成患,朝野之争已是洞若观火,倘或哪一天,潘懋父子栋折榱崩,你这位女婿说不准会治个什么罪,你就不怕牵连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