韫倩也不过是假意生气,须臾把笑脸转来,“我哭啊,对他说:‘我自幼没了亲娘,有父只如无父,就只花家姑妈肯照拂我一二,如今她生了病,哪有我不去看的道理?未必你也得了个要过人的病,我也不往你床前去服侍你才算好?’他听了,大约是想着自己年事已高,保不定哪天病倒,我真格不伺候他,思及自身,就许我来了嘛。”
窗外黄鹂呖呖,伴着花绸的笑声,像晴天里放飞的百灵鸟, “你真格厉害哎,如今卢正元叫你拿得服服帖帖的。”
“我也不过是冲门子假厉害罢了,好在他近日与樱九厮混得好,也没功夫与我计较。”
两个人窃窃笑一场,韫倩又苦下脸来,“五月里纱雾出嫁,太太使人叫我回去帮忙,你如今身子好了,也与我搭把手,闲闷在家里做什么呢?出去蹭蹭热闹也好,你说是与不是?”
花绸剥着瓜子壳,点点下颌,“也好。”
到午晌留了韫倩吃饭,赶上奚桓回来,也到这边来吃饭,便摆在奚缎云屋里,奚桓听着她们热热闹闹说笑,见花绸巧笑多姿,娇如花媚,他也心情也大好。
第54章 . 玉楼春(十) “还怕不怕?”……
下晌的太阳沉闷地悬在螭吻上, 巷子寂寂长长,韫倩角门上与花绸作别,四下里望望, 不见施兆庵的身影, 便攀上马车,带着一副被斜阳拉得瘦长孤单的背影回转家来。
甫进屋,就瞧见卢正元一身横肉阗在榻上, 胡须一跳一跳地,似个泼嘴的鸭子, 叽里呱啦迸出好些话,“你去了奚家,我也拦不住你,去了也就去了。也不是我心胸窄,只是还该请个大夫来瞧瞧是不是你也染了病气要紧,省得一家子人都让你过上, 就非同小可了, 你说是与不是?”
韫倩离得他八丈远, 只坐在窗户底下的梳背椅上, 没好气地剔他一眼,“你放一百二十个心, 人花姑妈已经好了, 还等着有病气过给我?病气没有, 仙气倒是有一口, 过给了我,我保管长命百岁。”
“好了?”卢正元对眼过来,有些发讪地小,一面点点肥硕的下巴,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恰值韫倩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与他讲,莲心就捧茶进来,她端起来呷一口,杯沿上偷眼瞧他。
见他在榻上闲打着扇,像是不预备走。她多看一眼都烦,便借故问:“这时候天都要黑了,你怎么往我屋里来?你若怕我染上病,我也说花姑妈业已好了,没有的事情,你只管放心吃饭去吧,我在奚家用过了,就不能与你同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