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更阑,闭门推来窗前月,小闲院暂且无人到,湖畔蛙声意绵绵,小荷渐有香,随风越墙来,窗外落满金凤花,心事灿烂。
花绸穿着件薄薄的桃粉短褙子,肌骨绰约,半隐着葭灰的抹胸,下头豇豆红的裙似弯曲柔肠,乱堆在腿间,露出一截白白的小腿。椿娘拿一条白腹锦鸡长长的尾毛扫在上面为她搔痒,温柔如风,舒服得她端在窗户上的脑袋轻枕在手臂间,香晕酡颜,海棠无力,笑眼弯看蔷薇压东墙。
好像无论是不如人意的婚姻、或是单煜晗,都不能摧毁她的笑容与纯真,总会有别的人回赠她这些。她惬意地笑一笑,恰好意绵绵花影乱,私窃窃蛙一片,昏暝的廊下,奚缎云阖门出来。
“娘,天都黑了,您上哪儿去呀?”
一声惊得人惶恐,奚缎云比做贼的还心虚,扭头在东厢窗户上看见烛火沉沉,花绸的笑颜嵌在上头。她抚抚鬓,抚静一颗又臊又愧的心,款群绕廊过来,在窗外摸摸她的脸,“你怎的还不睡?”
“身上痒得睡不好。”
花绸借灯一瞧,见她淡粉薄妆,眉黛轻扫,穿一件湖色罗衫,湘色鲛绡裙,难得鲜亮,“娘,上哪里去呀?怎么连个灯笼也不打?你要取什么叫红藕姐去取来好了。”
“啊,”奚缎云一阵心慌,失措地反手朝院门指一指,“我我我往你二嫂嫂屋里去一趟,这个月的账还没跟她对呢,省得她过来了。”
眨眼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愈发理直气壮,“你痘疮这个事情,桓儿不是打招呼不叫人晓得嘛,你二嫂嫂还当你就是得的痘疮,怕过了病气,不肯往这里来,只好我去。”
花绸想来冯照妆此人不坏,却嘴碎市侩,便因问起:“说我得了这个病住回家里来,二嫂嫂必定是冷言冷语说了您许多了?”
“你二嫂嫂么,就是这个样子,人却是不坏的,她不过是唠叨几句。你好前,不要往她那里走动,省得她草木皆兵吓得要死,想告诉她吧,又怕她在外碎嘴,叫单家晓得了不知又要生多少枝节。”
“她不来,我自然也就不去。”花绸垂垂眼皮,将一把橘色绣白猫的纨扇捻在指尖,垂在窗外,“只是娘,您去核账,怎么连个账本子也不带?”
问得奚缎云脸红红的,揪着绢子一时间再扯不出谎话来。索性花绸也不追问,下榻去点了只灯笼窗户里递出去,“您慢着些,院门我不叫关,您早些回来睡。”
眼瞧着人出去,椿娘也爬上榻来,挽了她的袖,托着她的手用羽毛细细扫那些红疹,“太太像是瞒着什么事,支支吾吾的,大约是件要紧事,姑娘看呢?”
花绸另一臂搭在窗台,倒着脸静思半晌,大概是揣摩到什么,两只眼蒙上月色,烛光在里头跳一跳,半怨半颦,似嗟似叹,“长辈的事儿,哪里是我好过问的?娘虽然软弱,看着又像是没主意,其实固执得很,她拿定的事情,凭他谁劝谁管,都不中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