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懋适宜地将老态龙钟的脑袋啄一啄,“奚大人说得有理,民生大事,耽误不得,快快审了,递上奏疏,内阁拟了票,好上呈皇上朱批。”
到此节,那潘凤洋洋得意地端起盅来呷一口。奚甯望他一眼,复朝潘懋睇去,“另有件事儿,河南冬天大雪,登封闹了饥,春天的秧苗又才插下去,眼下正是青黄不接,我想着……”
正值有个小太监进来,打断了下头的话,走到奚甯身侧附耳说了几句,见奚甯面色乍变,起身到殿下拜礼,“家中发了急事,几位与阁老先议着,我先告退一步。”
“好好好、”潘懋端起身来,朝大门处摆摆手,“奚大人先去,回头使段大人将今日所议之事转述与你,先去先去。”
奚甯旋身,睐眼递了卫珺一个眼色,便提着衣摆跑入如瀑如幕的晴光中,太阳似滚滚的火,吞没了他鲜红的背影。
吐出来的则是一片遥山蓊薆,山河锦绣,以及萋萋芳草上蜿蜒的路途。两岸垂杨苍树光阴断续,滑过奚缎云的脸,眼如画楼空,想昨日相偎相抱情正浓,今朝各西东。
花生满路,马车在路边停驻,花绸搀着奚缎云下车,朝寂寂前路望一眼,又把后路瞧一瞧,抓着奚缎云的手,泪洒了长襟,“娘,路上千万保重,到了扬州,记得给我来个信报平安。”
“晓得,”奚缎云拈帕替她蘸泪,自己哭了一夜,倒无泪了,“你在夫家好好的,倘或煜晗有哪里不周到,你为妻,要多多忍让,不要与他争,若实在不好了,去找你大哥哥,叫他为你做主。”
“既有大哥哥,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花绸匆匆蘸干眼泪,将她扶上车,“娘去吧,别为我操心,回去若缺什么,写信给我,我使人捎回扬州去。银子千万放好,别叫那几房亲戚晓得,省得他们见天打您的主意。”
奚缎云安坐好,冲她摆摆袖,“我的乖,城外风大,快回去吧,娘到了扬州就捎信。”
花绸让了几步,又对车夫千叮咛万嘱咐,适才放她去,自个儿在后头站了片刻,捉裙返回马车上,钻进去倒瞧见红藕哭得泪人似的,花绸心里一霎空荡荡的,万种凄凉不可言,向窗外空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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