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窗上斜着半竹痩影,细长的叶摇了摇,未摇醒愚钝人。好在花绸虽没悟出他的深意来,却向来谨慎,说话也周到,“大哥哥为人心善又周全,住在他家中这些年,少不得都是他照拂着我们母女。这回出嫁,他说家中没个亲妹子,只当我是亲妹子一般,便有意添补许多。他的好意我领着,却不好放肆,就只当是替他收着,往后他用得上了,仍旧还他。”
“亲妹子”三个字在单煜晗腹中咂了又咂,没寻出差错,便将眼睃过床铺上的那方喜帕,搁下书,将手在炭盆上翻了翻,慢悠悠拔座起来,“我要往衙门里去,你自己吃饭,倘或有事,差人到衙门里禀我就是。”
他要走,花绸少不得起身送,送至廊下,情面上叮嘱几句,“恐怕下晌落雪,好歹记着叫小厮带件斗篷。”
“晓得。”单煜晗随意点头应着,走出去几步,晴光里回首睇她,“既为人妇,场面上少不得要端庄,私下里也要检点言行,可记着些。”顿一顿,那双冷目中顷刻化出一缕温柔笑意,“可千万别多心,我不过是怕你刚进门,在家中横冲直撞得罪了人,他们过后反说你不好,叫你无端受委屈。”
花绸知他所指,仍旧不解说,廊下端雅地颔首,“多谢爷提点,我时刻铭记。”
人去院空,那椿娘忙将花绸偎回房,转身后,廊檐上悬起枚鸡蛋黄的太阳,袅晴丝熨帖在花绸背上,结末了洞庭凉月,也了结了按例奉公的一天。
第45章 . 玉楼春(一) “绸袄是谁啊?”……
婚后两日单府摆设筵席答谢亲友, 花绸奉公秉贤,因在奚府里操持过家务的缘故,倒还得心应手。一应亲眷见了, 无不夸赞夫妇二人郎才女貌, 登对美满。
却是椿娘红藕二人,冷眼旁观了几日,心有疑惑。这日趁一应饮宴请客事毕, 趁单煜晗往衙门里去,摆了张稍大的炕桌, 安放早饭,三人穿着貂鼠袄,在榻上盘着腿对吃对斟。
椿娘往雪光返照的窗户上哨探一眼,见廊外无人影,方才做寻常声音,“我看这姑爷总有些淡淡的, 虽说面上周道着, 可对姑娘却透着股客气。常言说相敬如宾, 也未免敬得过头了些。”
那红藕挨着她坐, 端着碗点头,“我瞧着也是, 姑爷文质彬彬, 待咱们也都客气着, 与姑娘更不必说, 只是周道里带着距离,远远的,像一个衙门里的同僚,却不像夫妻。”
二人拿眼睇着花绸, 花绸无恙,从从容容搁下碗,吃了盅茉莉花蜜,“连你们也觉出了?我瞧这人不简单,远不如外头传言的那般清高出世。你们在这里,凡事要格外留着个心眼,家里头的事儿,知道不知道的,不要与这里的人多说半个字。人若问,你们打趣糊弄也就罢了,尤其是大哥哥的事。”
椿娘倒罢了,红藕心里确有一桩大事压着,不得不提起眉,加倍小心,“姑娘如何这样讲?里头是有什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