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身后,雷鸣电闪,暴雨仿佛憋了一夏,痛快淋漓地落在这个秋夜。
露冷苍苔,雨打残红,窗外噼里啪啦地响得心惊,屋子里却绿纱静掩。刚刚掌了灯,风帘微动,烛光瑟瑟,一切还是奚桓走时的样子。花绸也是,坐在榻上,泪痕风干,斑驳了胭脂,露出底下苍白的一块腮,像枯竭的湖,露出一片干涸的河床,闷不吭声地将一根针反复刺拉着。
椿娘拿了棕叶编的笤帚清扫地上的碎瓷片,其间不住抬眼窥她,俄延半日,到底泄出一缕叹息,“我方才廊下撞见桓哥儿出去,好像十分伤心了,走路都有些打偏,喊他他也不应。”
静了半刻,花绸剪了线头,拆了绣绷,嗓音哑得不成样子,“你又说这些做什么?你不是巴不得我收了心,好好嫁到单家做奶奶?”
“我是巴不得,可我是为姑娘好。”椿娘将笤帚倚在靠墙的高案上,对榻上坐,“就是我不劝,你们难道还能成?这个道理姑娘自个儿也清楚,并不是我不安好心作难你们。我陪着姑娘长大,又看着桓哥儿成人,难道我不心疼你们?但凡我拿得出一点法子,不用姑娘开口,我先去与太太说了,叫成全成全你们。可姑娘也知道,这不是太太老爷的事儿,这是纲常不容、伦理不允的事情。”
长吁一声断人肠,香闺恨烛半明灭,屋顶上是哪片瓦没盖严实,仿佛漏了雨,敲在花绸心上,心一湿,眼也跟着湿了,伏在炕桌上哭起来,哭声在漫天的雨声里被淹没,哀恸与不甘也被埋在黑漆漆的夜。
呜呜咽咽泪重叠,似哭倒了一片天,雨点坠个不停,将土与心砸出好些细碎的坑。
第42章 . 双蕖怨(八) “请你等等我,别急着嫁……
半帘冷月风, 筛进绮窗画堂,寒气刮着烛火,茫然摇动。昼日移阴, 距离那场雨过去了好几天, 铜壶却像是滴了上千年,一声一刻,都变得格外难熬。
白日里躺得久了, 到夜里,奚桓愈发闭不上眼, 煎熬得镜中春玉痕明灭,月照残梦人瘦也。时辰成了一把锋利的刀,精准无误地将他杀死在锦绣精雕的架子床。
枕上辗转,一瞥眼,隔着杳杳茫茫的青纱帐,十岁的花绸恍惚就站在书案前, 穿着湖绿短褙, 耐心地躬着身, 言语温柔得似一缕湖光, “对了,就是这样, 先悬着腕, 然后我念, 你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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