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进卧房,奚缎云正梳毕妆,递了茶与他吃,两人并头在榻上说话。奚甯支起一条膝盖,搂她在怀里,歪着脸亲亲她的乌鬓,“我见家中已经张红着绿起来,甚好,妹妹嫁人,还该热闹热闹才是。我家里好几代没出个小姐,别委屈了她,只当这里是娘家,该设宴就设宴,风风光光送她出去。”
他适才散朝回来,奚缎云又起身张罗摆了三样菜并一壶金华酒打发他吃,自己到对榻陪坐,“谢你的好心,这几日已收到好些个夫人奶奶的拜帖,少不得要请她们来。”
“好,你与弟妹操劳。只是我这里还有件事挂心,你把陪嫁的单子拿来我瞧瞧看。”
奚缎云拣一块糟鸭与他,搁下箸儿,柜子里翻了一张贴递与他,“办了些料子头面首饰并几套衣裳、几双鞋,另有椿娘与红藕跟着去,下剩的,化作银票使她带去。”
“下剩的有多少?”
“下剩七十两银子。”奚缎云无悲无喜地笑笑。
奚甯也笑,帖子阖起来搁在榻上,吃了杯酒,“单家好歹是侯门之家,虽不济了,可烂船也有三千钉,你这陪的单子未免不好看。我已叫人另添了一些上好的家具,头面首饰办了两箱,料子办了一百,另两处庄田,人嘛外头还是这两处庄田上的人,内另挑几个知事的婆子一齐陪过去,就妥帖了。”
“我心知你要添东西,可哪里要这样多?”奚缎云乍惊,筛了酒与他,“别的倒罢了,两处庄田哪里使得?不要不要,你收回去!”
“瞧你,又跟我计较起来了,我膝下就桓儿一个儿子,纵然往后我死了,他的开销也有限,能吃得了多少去?况且他是男子汉,自然该自己去挣下家业。我家祖上传下来的田地也多,二弟的归二弟,我的就都给了桓儿,他就是几辈子也吃不消。两处田庄在西郊,共一百二十亩地,仍使原来的人打理着,妹妹有田产倚靠,就在单家不顺心,也不怕什么。”
一席话说得奚缎云泪眼盈盈,奚甯抬头一瞧,搁下牙箸牵她过来,“你瞧你又哭,这有什么好哭的呢?”
奚缎云啜泣不止,绢子蘸个不停,“原不该要你的,可我这个做娘的没出息,没有这些东西,又想叫女儿过好日子,叫我推拒,我还有些舍不得……”
她的眼泪比春天的雨还多,一哭起来就叫奚甯有些手足无措,忙圈她在怀里,“这有什么好推的,不过一点点身外之物,妹妹好才是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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