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值管家来报时辰已到,众人乱着收拾好送出去,包了羹果吃食,又包了两件薄氅,一路将人送出去。正赶上园中流云影瘦,衰蝉乱鸣,梧桐树荫,莺疏雁密,残荷送白衣。
奚缎云与冯照妆母子走在最前头,后头又跟着一群仆妇,独奚桓挨着花绸落后几步。路上黄花映彩衣,奚桓睐目见她鬓鸭插花,衬着满天秋意,一点愁心载在潇湘画里。
他此刻还以为,她是为他们的未来发愁,于是他背着人,瞧瞧在袖管子里握紧她的手,“别担心,我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
可遗憾的是,只要他细细回想,就能想起来,那些甜丝丝交汇的眼神与耳鬓厮磨的亲密里,花绸从未答应过他什么,她一直在笑里沉默。
眼前,她郑重地说:“别为我,桓儿,为你父亲也好、为你死去的母亲也好、为前程功名也好,就是别只为我。”
这声音软却硬,奚桓为之一振,树荫正盖去他的脸,把他扬起的唇角往下压了压。他松开了她的手,自己把手蜷藏在袖口,像是想抓住她的温度,“我又没叫你回报我,你急着推诿什么?”
听他语气有些发闷,仿佛欲将心事题写,又长吁着把灯吹灭。
花绸心里泛了酸,裹着悔恨,抬起眼来对他笑笑,“好桓儿,功名仕途授于君,却源于民,你若不是为了百姓为官,只为儿女私情,终归天命不正,只怕日后误入歧途。”
“你也是百姓之一,”奚桓抬手摘下一片金黄的银杏,拈在指尖转转,笑容有些僝僽,好似多情痴付枯木,把翠空好风辜负,“为天下万民,也为你。”
他实在周全,倒把花绸说得无话了,缄默中,送出府门,外头早有马车小厮等候,大家乱着接东西嘱咐,花绸亦将奚桓送上车,站在下头叮咛,“仔细些思题,别莽撞,别提笔就写,多想想在落笔。”
“晓得,”奚桓打着帘子,朝她挑挑下巴,“进去吧,日头大,别晒着。”
花绸将一把鹅黄的纨扇遮在额顶,衬得她一张脸如秋淡凉,睑上托着泪珠,像盛着一座汪洋,“桓儿,好好的,别意气用事,家里都等着你高中,我也是。”
奚桓望着她泛着水光眼,恍忽想起她头回到家里,拘束得眼也不敢抬,处处装着小心。
可他第一次撞她到身上去,一抬眼就觉得,她是只绚丽的蝴蝶,迷了他的眼,就像此刻,他轻易就原谅了她那些情意绵绵的疏远,心里只剩暖洋洋的无奈,“明白了,嘱咐多少次才罢?你只管放心,在家等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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