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花绸一头笑不住,一头往榻角缩着躲她,另三人望见也跟着笑。屋里莺啼新灯,乱香横流,淅沥沥的雨声被隐没在窗外。
淅零零雨声里自有丝竹争妍,谁家高墙里,两妙妓怀抱琵琶,娇音绕梁,演绎一段天宫繁乐。席间簋簠流彩,金齑玉鲙,围坐一干高官雅客。
雨渐小下去,又赶上往福建寻盐的监察史禀报完盐务,奚甯记挂着奚缎云的病,实在坐不住,起身辞行,“列位,原不该辞,不巧今日家中有事,实在不好久留,只得先辞。”
主家左佥都御史施寻芳忙起来款留,“子贤不可,这才刚议完公务,席面初开,你就急着走,岂不是嫌我招待不周?”
奚甯与之既是同科又是好友,不大好推,便借故扯了个慌,“犬子下晌犯了急症,又呕又吃不下东西,我若不回去看顾着,只怕明日泰山大人就要派人来问我的罪,万望体谅。”
那施寻芳晓得他就这么个宝贝儿子,不好强留,请过两杯,放低声音,“福建盐运司的事儿,咱们还得好好商议商议。盐运司隶书你们户部,还得禀报了钟老,再说说上呈皇上的疏本该怎么写。”
“我心里已经有了数,你们都察院先将福建盐场的官吏查一查,都是谁举荐的,哪一年的进士,彼此心里要有个底。”
“这是自然,你放心。”
嘀咕完,且放他去,一干陪席官员送至门口,丰年早已秉灯等候。
不妨马车走到一半,又下起雨来,二更归到府门外,丰年跳车下来,“老爷在车上略等,我去门房上取把伞来接您。”
“不必了。”奚甯冒雨下来,接了灯笼,“你自去,我去莲花颠先瞧过人。”
雨丝渐渐淹没他一片青峰背影,只剩一盏灯笼飘摇在翠楼琼宇间。那游燕堂前,院门紧闭,搁着门缝窥一眼,见正屋卧房窗户上还晕着一圈将开未开的烛光。
奚缎云刚吃了药,原本放了帐子预备睡,可拂理被褥时,抬眼见龙门架上挂的补子袍,蓦地响起奚甯下晌过来的情状。
打从先夫没了,她就成了无港的一叶小舠,经年漂泊在汹涌人世。
可奚甯挺拔的脊梁,暧昧的语句,以及那些不近不远的距离,恍惚令她的心找着个依靠。大约是病中的原因,她有那么一些时刻,真的就想去靠一靠。
她自嘲地笑一笑,正把个脑袋探出帐外吹灯,冷不防听见一声,“别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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