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爹……”
“不是你外祖父举荐的。自我与你母亲成婚,朝廷上,我与你外祖父一向公事避亲。是圣上的意思,你外祖父年岁渐高,皇上想提我进内阁,往后等他退下去,我就好接他的位。怎么,在你心里,你爹是靠着姻亲关系才一路往上升的?”
“儿子不敢!”奚桓忙起身拜礼,一连讨好,“打从爹这些年做了户部侍郎,对农对商,屡出良策,国库税收大有提升,连钟老大人都对有您这位学生颇为骄傲,皇上也多次嘉奖,儿子怎么敢质疑爹的才干?不过是儿子多嘴问一句。”
“多这一句嘴倒是好事,你还年幼,不被这些事冲昏了头,也难得。只是这件事,旨意下来之前,不许对任何人说起,你二叔二婶,还有范家,都不能说。”
“儿子晓得。”
“好了,你的事儿呢?”奚甯抬首压一压,示意他坐,“什么事求我,说来听听。”
“也不是什么大事。”奚桓垂着下巴,两个眼一抬一避地窥他,脸上渐红,“姑妈、姑妈她身上还、还没来,我听丫头说,这是个不小的病症,姑妈只在外头随意请了大夫来瞧,外头的大夫,终究不如宫里的太医妥当,想请爹请个太医来为姑妈瞧瞧。”
那奚甯怔在榻上,脑子转了半晌,忽然茅塞顿开,登时睁圆了眼,抄起书朝他砸过去,“好啊,你愈发有出息了,这种事是你该过问的?!放着那么些圣学诗经不读,成天钻研女人的事儿!”
“儿子没有,”奚桓匆匆伏跪在地,磕了两个头,适才抬起脸来,“儿子也是偶然听见姑妈与大表姐说起,还当姑妈得了什么疑难杂症,问了丫头,才知道是这个。儿子保证没钻研,我发誓!”
说着三指朝天,好不虔诚。奚甯气结半晌,心知他从不撒谎,渐渐平息下来,擦身过去,将他轻轻一踹,“行了,我知道了,你滚回去,好好念书。”
奚桓追出几步远,扶着门框,眼瞧着他父亲顶天立地的脊梁踅出院外,心里总有些安心下来,转头瞧他母亲,画里婀娜坐在几根翠竹之间,手上握着把扇,望着他笑弯了眼。
眼随步转,风拂绣帘,暗香吹入锦堂春,奚甯踅进莲花颠,对穿廊庑,门外头斜见奚缎云盘在榻上低着脖子做活计。
天气见热,她只穿着件薄薄的芦灰苎麻掩襟衫,扎在烟红的裙里,眉目婉垂,侧着半张脸,起伏的侧颜可堪玲珑玉质。
榻下摆着她一双月白的绣鞋,上头绣着的折枝纹,瞧不清是什么花,只是弯弯曲曲的,仿佛是奚甯一肚子的九曲回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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