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知野舔了舔后槽牙,听到最后一句话,表情凝滞了一瞬。
“你说什么,什么圣诞节?”
冼律怜悯地看着他笑,一语不发地坐回车上,临走时他看着姜知野暴怒的样子,幽幽道:“可不可惜?就差一点,谢汶的父母就要接纳你了……一切都晚了。”
轿车绝尘而去,路口堵塞,无数鸣笛声贯穿男人的耳膜。
姜知野怅然若失地奔回车上,脚踩油门疯了一样地往国际机场飞驰。
中欧航班跨越整个大洲,终于在下午三点钟抵达罗马。
意大利的冬天较为湿冷,经过漫长的时间降落在这座城市,又倒回七个时区,谢汶头昏脑胀,提不起精神。
机场的面孔全部替换成五官高挺、瞳色较浅的外国人,他们语速飞快面无表情地逆行走过他身边,带起一阵湿润的冷风。
谢汶从兜里摸出几张欧元,在机场门口叫了辆出租车。
这对他来说是座熟悉的城市,许多标志性建筑同记忆里相差无二,不需要经过大脑思索,流畅的意大利语便脱口而出。
出租车司机热情地与他攀谈,随着交谈的深入,谢汶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另一个身份:他是William·Xie,不论何时都要像个绅士,不要做一条落水狗。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司机将他送到一幢漂亮的花园小洋房前,涂着黑漆的铁栅门与红色围墙的交界处爬满了盛开的白色天竺葵,房前的小院停着一辆SUV,台阶与廊檐下摆满了盛开着娇艳花朵的盆栽与绿植,仅从房门前那张长绒的、洁净的地毯就可以看出,房子的主人一定过着舒适又惬意的生活。
谢汶付了钱,在铁栅大门前伫立着看了一会,伸手按下围墙上的门铃。
几乎就是在他按下的那一秒,屋门打开了,一位身披羊毛领肩围巾的温婉妇女提着装满水的喷壶走出来。
女人注意到院外的人影,惊讶地看着谢汶。
她放下喷壶,沿着院子的小路走上前来打开铁栅门,望着许久未见的儿子。
“汶汶……什么时候到的罗马?”
女人看着孑然一身的男人,眸光微微错开落在他身后,并没有见到别的人,略有些错愕,于是体贴入微地选择不开口,望着他的眼中充满了温柔的关怀。
在见到母亲的那一刻,谢汶绷紧的心弦倏然松懈下来。
平安夜的那个下午,他在去往十色的路上封闭了五感,什么都感知不到,凭着一点儿不甘的意志去发泄、去分手、去做感情的善后,去在熬了整个通宵以后坐最早諵蝮的飞机赶往罗马。
然而到了现在,钟表走过长达十二个小时的航班外加七个小时的时差,谢汶站在母亲面前,突然重获知觉的能力。
他嗅到天竺葵清新怡人的香气,混杂着湿润的泥土味道与满院的蓬勃馨香,四面八方化成柔软的屏障将他包裹,轻轻地托举着他,让他挺直背脊。
他听到出租车驶出街巷,发动机的响动渐行渐远,呛人的尾气悄渐于无,窨井盖被轮胎碾过发出松动的闷响,路人牵着四处吠叫的大狗,紧接着狗主人冒出一句标准的意大利粗话。
他看到天边的夕阳在落下,朦胧的霞光抚摸着小洋房的屋顶,云朵攒聚在一起,轻轻地在母亲背后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