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内侍目光终于从繁琐的案卷上离开,却又开始发愣的李承平,张了张口,却只觉得口舌发紧,不知道、也不敢说什么。
不知何时,那些在乐安面前能说出口的真心话,在这个同样由他看着长大的孩子面前,他却已经不敢说出口了。
或许,这就是帝王的威仪。
李承平的沉默持续了没太久,因为很快,殿外便传来禀报声。
“陛下,卢大人来了。”
禀报过后,不用李承平宣人进来,来人就已经到了。
王内侍只瞥了一眼,便又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事实上他连那一眼都不必瞥,这个时辰,这样紧跟着通秉便进来的人,除了那位新晋的卢相又能是何人呢?
自从三年前这位卢相被从琼州调回京城,无论是之前做中书舍人,还是如今的宰相之尊,这位便似乎成了帝王最信赖的心腹。
而这位也的确不负陛下的信赖,帝王勤政,而这位卢相则只会比陛下更勤奋,王内侍虽不在前朝当差,却常听宫人说起,从做中书舍人时起,这位卢相便几乎是以官衙和皇宫为家,拜了相后,亦不曾放松分毫,实乃前朝群臣之典范。
那位卢相进来后,直接行至李承平案前,两人对坐商谈起政事,王内侍不感兴趣,也不听,只瞅着殿内的铜壶滴漏,琢磨着今晚陛下几时能休息。
直至突然听到李承平一句明显闷闷的话语。
“……就没有别的安排了吗?”
王内侍悄悄抬眼看过去,便见李承平双手捂面,声音从捂住的双手中透出,才显得声音低沉又苦闷。
而那位卢相面色岿然不动。
“陛下,这是最好的安排,这几个职位,最低也是四品,如此才不会辱没驸马如今的身份,不是吗?”
“可这全是闲职!”李承平拿开手掌,五指握拳。
卢相丝毫不慌,不紧不慢道:“闲职又如何?驸马毕竟是新科进士,又年未弱冠,哪怕天纵英才,能做出锦绣文章,但于实务仍旧只是个新丁,此时先担个闲职,学习观摩一番,于其往后才更有利,不然的话,年少而居高位,担重则,那恐怕不是恩宠关爱,而是拔苗助长了。”
李承平苦笑。
“说得不错,说得我都快信了,可是,这番话你对我说得出口,我对姑姑,却说不出口。”
“你知道吗?我已经不敢去姑姑府上了,我怕见到她,我怕她质问我!”
李承平的声音突然尖锐而高亢,吓了王内侍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