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故,仇尺宽叫的醒酒汤迟迟没有送来。
于是潇潇雨声中,便听柳文略梦呓般的声音如雨水般绵绵不绝。
“……第一次见她,也是这样一个雨天呢……”
那时的他恃才傲物,清高傲岸,自诩天下无人可入他眼中,什么高门权贵,龙子凤孙,不过是会投胎,就连许多名声正炽的,也不过是因为俗人庸碌、肤浅,以致才把鱼目做珍珠。
甚至那个被世人追捧的劳什子公主,他也丝毫不放在眼里。
美貌冠京华又如何?
不过是高台之上任人赏玩的傀儡玩物,况乎皮囊最不值钱,今日你容颜靓丽,万人追捧,可且看来日。
来日你人老珠黄,容颜不再,更多更年轻的美人涌现,谁还记得你?
于是他鄙夷,他轻视,他觉得那个人人追捧的公主,就是个沉迷于万众追捧幻想中的漂亮蠢货,甚至还不如秦楼楚馆会跟他低语轻笑的伶人妓子来得可亲可爱。
哪怕初见那日,濛濛春雨中,她亲自敲响他寓所的门,他不耐烦地打开蓬门,却在看见门外佳人的一刻,如遭雷击,如坠火海。
她似乎未看到他的失态,只微笑着,问:“可是柳先生?”
那一刻,他承认了,他也是凡夫俗子,
他也为她的皮囊所迷。
可为皮囊所迷是为皮囊所迷。
他心里仍然是看不起她的。
甚至她越漂亮,他就越是看不起她。
她的一举一动,都能被他解读为别有用意,甚至连她礼贤下士的行为,都能被他解读为利用自己的美色笼络人心,于是他时刻提醒自己,他喜欢的只是她的皮囊,他的品性仍是高于她的。
于是他一边因着人类贪花好色的劣根性,不拒绝她,对她不过分的要求言听计从,甚至因为又一次出言得罪人后,她大怒,朝他发火,让他克制自己的臭脾气,否则就滚回老家时,他第一次选择了听从,和忍让。
但他仍未真心服从她,也未真心爱上她。
他甚至时不时在心里想着,若是哪日,她命令他做什么违背本心之事,他定要义正严词、大义凛然地拒绝她,然后,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模样哈哈大笑。
直到那一年春闱放榜,他一举高中状元,顿时春风得意,踌躇满志,自以为能够吸引她所有的目光。
然而,事实却是,她将目光投向众多进士中,毫不起眼的一个人。
齐庸言。
更在不久之后,便下嫁齐庸言。
他气得咬牙切齿,捶胸跺脚,但也只觉得,不过是错过了一个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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