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看到了,我的牙齿和爪,都是摆设。”他伸出手,手背上的皮更薄了,所以反而有些发红,能看见薄薄的皮肤下面的血管。竹节般的手指上长了一些形状尖利却薄得透明的指甲。
青木绞着衣角,不敢说话。
这个人,这个怪物,好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仿佛从出生到成长,就一直没有什么营养。虽然有着顽强的生命力,却没有成长成一头从内到外都凶狠的怪物。
“我知道你是人,我不吃人,也咬不动。”他说完这些后,就缓缓转着轮椅出了屋子。
青木心情有些复杂,她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圆润而饱满。捏了捏自己的皮肉,健康而紧致。她是个健康善良,心思单纯的孩子,恐惧过后,她思索起那脆弱而可怖的尖牙,脆弱而可怖的指甲,有些心疼。那是一具病着的怪物躯体,他伤不了别人,还要小心翼翼地防着伤害自己。
她一直是个健康的孩子,虽然有过病痛,但是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健康,保持心情愉悦。所以她不懂,不懂那些每天都在病中的人生。但是她善良的心却在发疼。
晚上,怪物小心翼翼地用托盘给她端来了饭菜,这次他是走来的。青木诚惶诚恐地问了厨房的位置,吃完之后将厨房里的脏碗全都洗了一遍。
第二天,怪物又给她端了早中晚三餐,她将自己住的屋子里外打扫了一遍擦拭一新。
青木接餐盘的时候总是客气地双手接过,顺便鞠躬。怪物看在眼里倒也没说什么。
第三天她礼貌地询问可不可以帮忙打扫外室,怪物点了点头。
这样熬了三天,第四天青木洗完碗之后,却碰见怪物在只微微透出些许光芒的厅里喝茶。被四周阴影覆盖的背影有些孤寂,青木想了想,走上前十分恭敬地行礼,问道他,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怪物放下了手里的茶盏,血红的眼睛微微睁开了许多,空洞地思索了良久,转头看着她的眼睛道:我是白孔雀。
这像是名字吗,青木将这几个字在心里默默想了一番。琢磨了琢磨,回道:白先生。
“不要白先生。”
怪物第一次略有焦急地打断了她,但好像他脆弱的声带连这种语气也承受不住。因为说得比平时重而快,说完之后他便微微张嘴喘着气,似是痛苦,似是痉挛,却仍然固执地看着她:“不要,不要白这个字。”
青木福至心灵,这样讨厌白,可能是与他的白化病有关系。
“十分抱歉,都是我的错,不会再叫了。”青木急急道,努力做出一脸悔恨自责的表情。
她这几天过得战战兢兢唯唯诺诺,一直伏低做小,就是希望把怪物架得高些,不要轻易惹到他,好保住自己的性命。
任何时候,命都是最重要的。
人生这么美好,即使活得痛苦,青木也不想过早结束生命,即使每天都压抑地生活着,也想留下这条命去感受体会。
白孔雀缓过了劲,只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青木也不再诚惶诚恐,小心翼翼道,那我称呼您,孔雀先生行吗?”
“名…字……” 白孔雀嘶哑着,好不容易才说出这两个字,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好像含了黏液一般。
青木很懂察言观色,小心翼翼道:“名字?请恕我冒昧,您是想要名字吗?”
白孔雀点了点头,狭长的眼睛里多了些水润的光泽。
青木心底一时间没了主意,望了望窗外正好有火烧云,灵机一动道:“那我喊您虹先生,彩虹的虹,彩虹很多颜色,唯独没有白色。”
白孔雀嗓子里微弱地发出“好”字。虽然几乎微不可闻,但他狭长的眼睛里有笑意,勾起嘴角的同时,也努力抿着自己的嘴。
青木暗暗松了口气,心底对白孔雀有了种“恻隐之心”般的感觉。
然后,白孔雀便坐着轮椅,去另一间屋子里给自己配置治嗓子的药去了。青木不了解这些,但是她的奋斗目标,是让白孔雀将自己当做室内扫地机器人。就这么放在屋子里,平时从不在意,注意到的时候也微微满意自己的工作。让他觉得自己有用的同时,既不会被杀掉,不会被丢掉,也不会有别的危险。
她到这里时日尚短,没有探清楚外界之前,与白孔雀相处或许反而安全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