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月色下, 观南正在院中老井前打水, 这口井几近干涸, 他来回打了三四次才堪堪得到小半桶水。
他提着渗水的木桶疾步走到房中,入目之处满是灰尘,角落里缠挂着厚重的蛛网, 偶尔还有黄鼠狼来回出没。
借着即将燃灭的油灯, 他小心翼翼地将昏睡在干草堆上的人扶靠在墙壁,而后用手捧了一捧水送到她嘴前。
“施主醒醒,贫僧找来水了。”
一片混沌中,秦漪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呼唤,那声音如此熟悉,又让她格外心安。
她未睁开眼睛,只凭着本能朝观南掌心里的清水舔舐几口, 干哑冒烟的喉咙总算得到舒解,她如被饿了许久的羔羊般拼命吮吸着, 直至最后一滴水也被饮尽才罢休。
柔软舌尖在观南手心轻轻掠过, 酥痒之感顿时涌遍全身,他半跪在那儿,四肢僵硬似木, 久久不能动弹。
早在刚才在丛林中,他便已认出这人正是那“葬身火海”的周家二少夫人秦漪,他既惊讶又有几分欢喜,虽不知她是如何死里逃生,可到底性命无虞,如此便已足矣。
他本想送她回去,可她即便陷入昏迷也对那句“周府”极其恐惧,趴在他背上时死死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口中不停喃喃着“救我”。
回忆至此,他耳根猛地升起一片滚烫,心口也跳的越来越快。
而她那受到惊吓的惊恐模样又叫他忍不住轻叹一声,他从袖中取出帕子,打湿后替她擦拭。
“施主,贫僧失礼了。”
只见她乌丝一缕一缕腻在脸颊上,与泥土枯草及烧焦的物什糅杂着,印象中那张白净的小脸蹭了不少灰尘,从额头到鼻尖,再到下巴,他动作轻柔缓慢,一遍不干净就再来第二遍,极有耐心。
触到她右脸时原本昏睡的人忽然凄喊一声,观南举着油灯离近些查看,这才发觉那处竟被烧伤了,伤口又长又深,在昏暗的夜色下犹如一只猩红的蜈蚣在张牙舞爪。
不知为何,他心底猛然涌起一股悲怆,身为僧医,他见惯人间生离死别,也深知世人皆苦,可这女施主小小年纪逢此遭遇,又在烈火中浴血重生,此番经历让他难以不动容。
就在这时,秦漪缓缓醒来,她两眼扑闪几下才适应眼前的光亮。
观南手持油灯往后退了些,声音一如既往地平和:“秦施主,你醒了。”
秦漪浑身无力,强撑着坐直身子,在瞥见眼前人的真容后心头一跳,头脑瞬间清醒过来。
“观南法师……是您救了我?”
她朦朦胧胧中只记得有人从草丛里将她扶起来背在后背,还有那若有若无浅浅的檀香,她还记得,那个人肩膀宽厚温热,步履沉稳有力,也正是那一刻,死里逃生精疲力尽的她总算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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