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爷却是清楚不过,陆良所说的事除了惦记许久的小娘子再无其他,他也是从与陆良交好的人那里听说小娘子终于松了口答应嫁他了,瞧着越发紧绷的氛围,失笑道:“他家中有小娘子等着,才准备成亲必然黏糊得紧。不过陆良,程大人也是为了你好,这般拒了可就不懂事了。”转过头冲着程平拱手道:“这孩子向来就是这么个脾气,我代他向大人赔罪。他不习惯在不熟悉的地方待着,我这便带他回去。”
程老爷没功夫在这种小事上多计较,当即命人拿了五十两银票来又叮嘱了一番才让他们离开。烛火曳动将父子两的身影拉长,只听陈平说:“二弟要是能有他的半分气性也不至于至今一事无成,这一次去北疆若是能磨炼了他的性子也值当。”
程老爷子摸着下巴点头:“我这次执意要他去北疆也是不想白白浪费了他的好眼光,他被你娘惯得没了章法。当初老九与我说这个陆良,我能同意也是想靠着他这股野劲激发程连的血性。咱们程家还是得守着本,将来便是你不想做官了,也能有个依靠。你们兄弟两但凡有一个他这般的性子,咱们程家也不至于在这尴尬的位置上待着了。”
程平但笑不语,若细说起来朝堂上也需要的是陆良这样的人,文人在皇上面前唯唯诺诺,私下里却是相互轻视,捧高踩低,他初初进朝堂时的心如今被磨平了棱角,只有自嘲与厌弃。他希望能有一个不怕死的人搅乱这摊腐水,让坐在高处的皇上醒醒神。
一轮弯月挂在天上,繁星点缀天幕,街上早已没了行人,寒风吹来冷得人直哆嗦。九爷身子颤了颤,见陆良依旧挺直腰杆像是傲然的松柏,他轻笑一声:“你这后生真是无趣,我带你吃热锅子去,再来一斤烧刀子。”
陆良抬眼看向铺子挂着的红灯笼,想着成亲的时候自己也买两个来挂上图个热闹,嘴里问:“九爷藏了私心罢?不知道九爷要往北疆运送的是什么东西?”
他一本正经地问话让九爷缩了缩身子,嬉笑着说:“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虽说我长你多岁能懂我心思的也只有你了。我向来是做刀口舔血生意的,在我眼里没什么能做不能做,只要给钱让我杀人都成。咱们都是过苦日子长大的人,没钱多遭罪,你放心九爷我不舍得坑你。这次算是给你指一条活路,当你为我办事的工钱。程家是正经人家,以后跟着他们好好干,日子必然过不差。我这一趟不好走,怕被人盯着所以只能混在程家的车队里……”
陆良沉声打断他:“九爷也说我们交情不浅,还是说实话罢,路上我也能给留心着些。”
“是给胡人特地锻造的兵器,你放心,我老九不做灭自己家的事,胡人的王爷要谋反,给的银子极多,我一把年纪了也想收手过安稳日子,只能借着这个机会狠捞一笔。”
陆良弯了嘴角:“我明白,当初我们娘三被赶出来的时候走投无路,是你救助了我们,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拒绝。这个世上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好人看着我们喘不过气来无动于衷,也只有你这个被人骂黑了心肠的奸商肯带我们吃顿饱饭,让我们在甫南村落脚。我如今也不过是偿还你的恩情罢了,只是你执意要给钱,我也只能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