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扔了树枝,疯猴一样窜回房去,任凭蓬英怎么叫也不出来。
也是这一次,阮芽跟他发了脾气,隔着窗户大吼。
“讨厌爹爹!”
蓬英一头雾水,丫丫从来不会这样,到底是怎么了。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衔玉走了。
第一次当爹,蓬英也没有经验,他想起自己单恋阮窈的时候,兄弟姐妹们个个都嘲笑他,父皇也说他们是不可能的。
可现在他跟小花是在一起了,也没人敢笑话他了。
那种不被所有人看好的感觉,蓬英曾深有体会,守着那点无望的旖念,如在狂风暴雨中呵护一簇微弱的火苗。只是没想到他最终也变成自己最讨厌的人。
隔着一扇门,蓬英小心翼翼,“他走了吗,我帮你去把他找回来好不好?不要跟爹生气好不好?”
里面很久都没有声音,蓬英站了很久,快要离去的时候,阮芽推开门,眼睛红红地看着他。
蓬英心里又是一阵难受,“是我做错了。”
阮芽扑进他怀里,哽咽说,“黑子会回来的,只是等他再回来的时候,爹爹不要把他关在外面了。我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你们说的话,我早就偷听到了,我知道我没有心,我知道我是月华妖,也知道自己死过一次。我又不是真的傻子,怎么可能什么也不知道啊,能活多久就活多久吧,我想高高兴兴活,少活几年也没关系,这是我自己选的,我不后悔……
“爹爹,我没有见过我的亲爹爹,我一直拿你当亲爹爹,丫丫已经是大孩子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已经很乖了,乖乖活了好多年。最后的日子,让丫丫为自己活一回吧,等丫丫不在了,爹爹跟娘亲再多生几个弟弟妹妹……丫丫对不起你们,让弟弟妹妹来孝敬你们吧……”
蓬英手按在她发顶,无声落泪。他张嘴,想像往常那样哄着她,安慰她,最后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柳催雪站在不远的地方,静静看着他们,晨曦落在他身上,他伸出手,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她来承受这一切,为什么是丫丫。他多希望,他也可以分担她的痛苦。
胸口一阵闷痛,柳催雪大步逃离这间小院,身形几闪,已来到深山一片树林中。
慌忙间迎头撞上树干,他一个后仰倒在地上,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冲天魔气喷涌而出。
他蜷缩起身体,黑色魔纹自胸口蜿蜒至脖颈,爬上面颊,他瞳孔一片漆黑,丝丝缕缕魔气四溢,已是心魔入髓之症。
*
衔玉在的时候,蓬英千防万防,怕阮芽因此旧疾复发。可那时候她每天都高高兴兴,能吃能睡,一点屁事没有。
现在衔玉走了,按理说,再也不用担心她想起以前的事,不用担心她突然因为仙心石碎裂,一脑袋栽下去再也醒不过来。
可在这万物欣欣以向荣的初春时节,她却如霜打的草叶,迅速变得衰弱、委顿。
衔玉离开后的第一天,阮芽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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