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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淮命人戍守,自行去往佛殿,这几日都有高僧讲经,他去上了柱香,为裴景留了单独与陈培尧相处的时间。

半个时辰后,陈培尧寝殿燃起大火,熊熊火势直冲天际。

裴淮仰着头,随后从高僧手里接过三炷香,拜过后,亲自插进香炉中。

皇后带人赶过去时,寝殿已经烧得没法靠近。

猛火油沾了木材,瞬间拔高了火焰,肆无忌惮吞噬了寝殿里的一切。

透过火光,裴淮看到帘帐倒落时,缠绕着裴景撕扯烧灼,而裴景大笑着,一动不动面朝殿外。

颤动跳跃的火苗中,一道横梁咔嚓砸了下来,将他狠狠砸进烈焰之中。

来之前裴景求过裴淮,求他死前成全自己,让裴景亲手了结了仇人。

与之作为回报的是,裴景吐露出猛火油出处,早年间,裴景曾在鄜州和延州两地买下几处庄子,庄子偏僻贱卖,可地底下物产丰富,其中尤其以猛火油为多。

昨夜,裴景抓着他的手,时而哭时而笑,末了与裴淮凝重的叹道:“二郎,我也想重新来过啊。

我这辈子,人不人鬼不鬼的,从云端跌到泥潭深处,所有人都等着看我笑话,我知道不该恨你,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啊。

你痛一分,我心里便好过一分,当这条路走到黑的时候,我早就不想回头了。

二郎,二郎,你要相信,我曾是个兄长,也曾真心对待过你的啊!”

六月的天,晨起时是晴的,晌午忽然上了云彩,没多时便下起豆大的雨点。

噼啪砸在脸上。

裴淮牵着阿念的手,看那马车逐渐驶离巷口,视线迷蒙,雨雾缠绵,他不肯闭眼,仿佛这一刻是人生最末的尽头。

阿念拽了拽他的衣袖,仰头小声道:“父亲,咱们回家吧。”

马车拐了弯,再听不见一丝响声。

裴淮合上眼,神经疼的仿佛被拉到极致,即将崩断。

阿念看他这个样子,忽然想起曾经有一晚。

半夜时分,父亲走到月宁床前,伸手点了她的穴道,阿念不敢出声,瞪大眼睛缩在被子里,看他缓缓跪下身去。

那是他第一回 看到父亲哭的那般悲怆,他握着月宁的手,泪水决堤一般涌下,憋了许久终于憋出一句“对不起”,后来便不知道怎么了,说来说去只有这三个字。

父亲向来自尊,可那夜他狼狈的可怜极了,跪在床前就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却迟迟等不来对方的原谅。

阿念不明白,父亲若想道歉,为何非要选在半夜,还非要点了月宁的睡穴,不让她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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