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燃着熏香,依旧是淡淡的冷梅香。
博古架上换了插花,是几支新开的芍药,粉的白的掩映其中,花香与冷梅香交缠在一起,淡淡的熏进鼻间。
床榻上,裴景又瘦了些许,面孔很白,细长手指几乎能看出骨骼的形状。
服了药,他睁眼,眸光渗出一丝阴戾。
他启唇,咬着后牙一字一句道:“二郎,你替我,杀了他。”
第五十七章 大鱼
开春后, 下了几场雨,气温越来越高。
宫里清扫路面的婢女见着远处来人,忙躬身避让, 有几个吩咐事儿的内侍认得裴淮,规规矩矩叫了声“世子爷”, 便有人在旁侧引路, 跟着一直往大殿去。
殿内熏着龙涎香,裴淮进门, 看见四方榻上陛下斜倚着引枕睡了,手里还捏着一卷案录, 瞥了眼,正是沉尸案最新密报。
之前曾说与南衙将领有关,去了趟扬州, 又将手握当地兵权的刘坦等人牵查出来,从灵州到扬州,再到京城, 冯秋仿佛布划了一条极其隐蔽而强劲的暗线, 现下是在养精蓄锐,以谋最佳时机, 或是反扑攻城,再不济也能掀起不小的风波, 借机同朝廷要挟银子。
裴淮候了半晌, 榻上那人悠悠醒来, 睁眼, 抬手叫他坐下。
“刘坦手底下有个叫张志亭的,孤且不大担心,前年将将从京里派去上任, 如今也该起到用途了。”他撑着额,瞟了眼裴淮,又道:“那位程都尉既然做了秦黔的帮手,那也不必活了,蠢笨之人杀他都嫌脏了孤的手,便做成遭贼的模样,一个活口都不许留。”
“那秦家?”裴淮看着向来儒雅温和的陛下,心中生起一抹寒意。
“吞了国库那些银子,死不足惜,便跟程都尉一块儿上路吧。”
茶盏搁在案上,盏盖碰着盏沿发出脆响,罩纱下的灯烛晃了晃,忽然噗的灭掉,而殿中仍明如白昼。
“微臣以为,可先暂且留下秦家的活口。”裴淮起身,拱手作揖。
陛下摆了摆手,笑:“二郎,私下你也不必与孤如此生分。说说你的看法,缘何要留秦黔的性命。”
“是。”裴淮依言坐下后,将在扬州发现婆子的事一一与他禀报,又提及那婆子曾在晋王府做事,探查时发现那婆子身份复杂,不禁勾连晋王,还有灵州冯秋由着关联,如今她低调入京,想来是有什么阴谋。
不若待大鱼上钩后,再杀秦黔。
“你怎知那婆子在晋王身边待过?”
殿内有些静,裴淮便抹去月宁,改口说是在监视宋星阑与晋王时,无意中见过那婆子一面,便记下了。
一年岁大点的内侍躬身低头匆匆从外面进来,避着裴淮与陛下低声说了几句话,紧接着,又退了出去。
“二郎,你身边人在门外候着,说是有重要事情要见你。”
他这般说了,那便是应该把人唤道殿内来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