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段黑色的日子里,唯一值得阿祖高兴的便是两个儿子都能娶到媳妇儿,67年当年的小国清已经26岁,小国泰也23岁了,两个小伙子都出落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比起高高壮壮的弟弟,小国清多了些文化人的斯文。
大儿媳妇是一个落魄地主家的小姐,和杨茂德家也算是境遇相似,只不过她家凄惨些,父母都在土改中被批斗死了,寄养在亲戚家手脚勤快倒是还算讨人喜欢,不过留到二十二三还没嫁出去,也是没人放心上的缘故。
通过别人的说合,阿祖倒是一眼就相中了这个长相秀气的姑娘,可惜的是她并不识字,国清倒是对此没有怨言,小娃儿一路逆境中成长起来,知道理想和生活完全是两码事。小儿媳妇是附近农户家的女儿,性格有些泼辣家里家外都是一把能手,她自己相中了高高大大的国泰,托了家里人来询问,也不在意杨家的黑历史。
总得来说在文化大革命那场浩劫中,杨茂德算是捡了一条命回来,虽然落下了病根田里的事情做的少了,但家里两个顶梁柱的儿子已经长大,慢慢的日子总是能好起来。大儿媳和小儿媳同一年过门,结果国泰的儿子两岁了,国清膝下还没有动静,杨茂德想起当年孙私娘说过的话,便带着儿子去医院做了详细的检查,果然还是因为当初他抽大烟落下的祸根。
回来后不久国清便宣布他要收养一个孩子,过了没几个月就领了四岁大的一个男娃进门,国泰不高兴了,觉得自家哥哥这是要自己的强,生生把自家大儿子的长孙位置压低了一头。为这事两兄弟私下没少拌嘴,杨茂德发了火干脆提出分家,说是分家但房子和田地在一起,也不过就是分锅吃饭罢了。
那之后两兄弟像是较上了劲儿,国泰一口气生了五个儿子,国清闷头安心培养自己的养子,再再后来儿又生儿,国泰的大儿子在农经站当了站长,二儿子跑到海南打工据说开起了酒店,三儿子学医在三星场上开了间诊所,四儿子学了木匠手艺顶呱呱的,五儿子出去当了兵。
国清的养子考上了成都经贸大学,毕业后分到了银行,现在是玉山镇上信用社的主任,娶了区医院一个护士做妻子,生的头一胎是个女儿。就是现在这个撑着苹果小脸,倚靠在躺椅扶手上的女娃,阿祖伸长苍老满是褶皱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国泰家五个儿子生下的又全都是儿子,这个孙女儿便在一堆男娃里显得金贵起来,阿祖明明知道她其实和杨家没了血脉的联系,但每每看到那小苹果脸,总让她想起小梅子:“姗儿,吃花生糖不?”
“嗯。”小女娃使劲点头:“阿祖炒的花生糖最好吃了!”
“又缠着你祖奶奶要糖哩?”门外走进来一个容貌娟秀的妇人,微挺着肚子神色和蔼:“换牙还吃那么多糖,回头喊疼我可不管你。”
“妈,就吃一块儿。”女孩蹦起来扭着母亲痴缠。
妇人用指尖戳戳她的额头:“赶紧去给你祖爷爷磕头上香,回头要开席了。”
按说女娃是不能进祠堂拜祭的,但在杨家自己的女儿是个特例,杨茂德还在世时让她过年跟着进去上香,便是特许了的,用老爷子的话说,杨家的阳气太重了,用小女娃冲一冲才能平安。
“奶奶,我扶您换衣服去吧,今儿个是您八十大寿,要穿我带回来那件红色的袄子才喜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