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一转头就看到外头的小路上,竹子扶着孙私娘走了进来,老太太还是那爱凑热闹的脾气,杨茂德本来打算,等到中午快开席的时候再派人用滑竿去接,结果她等不及,一大早就带着竹子过来了。
“二婶子。”看到田二婶望过来,竹子淡淡的开口招呼,因为今天是喜事,她在一身白衣外头罩了件淡粉的比甲。
“哎,竹子回来了。”田二婶赶紧应答,这个侄女她是喜欢的,虽然现在变得有些神神叨叨:“孙大娘,吃早饭了没?大厨房那边蒸了馍馍。”
“吃过了,吃过了。”孙私娘点点手里的拐杖眯笑着回答:“前头开始摆礼了吧?走看看去。”
☆、伍哥的聘礼
堂屋里挤满了人,外面的寒风也被阻挡了几分,杨老爹坐在上座笑呵呵的看着不停的有人抬东西进来,摆放在临时订搭起来的条案上的全是上了大红漆的箱子,里头装的东西贵不贵重不要紧,关键是看起来热闹喜庆。
比如那堆冒尖的白花花大米,雪花一样粉白的白面和金灿灿的苞谷,这谁家下过礼时都会有,但是用这崭新的大红木箱子装出来,看着那舒心得似乎是一箱箱黄金与白银。上好的细砂白糖用透明的小袋子封好整齐的叠着,杨家产油所以这聘礼里的油换成了蜂蜜,两个透明的大肚口玻璃罐子晶莹剔透,上面同样贴了鲜红的喜字。
深红、正红、绯红、桃红、浅红,一匹匹细绸花样的布料,几乎揽阔了绸布店里所有关于红的颜色,一对雪白红额大瘤的活鹅,用红色的绸缎捆扎好。在它旁边放着一面铜包边的半身镜,大块的玻璃镜子在乡下还是稀罕玩意儿,这东西就给以后茂梅打梳妆台预备的。
当然其中最醒目的,还是那摆在红漆托盘上的坠金十八件,这十八个小东西是足金的,大小不过拇指大小,从莲子、花生、石榴、红枣、桂圆等等,全是寓意吉祥的瓜果,琢磨得十分精巧细致。
阿祖问过孙私娘才知道,这东西是用来坠饰红盖头的,只有讲究的大户人家小姐才会用,现在人下聘礼的金件都省事的用金镯子、金戒指之类的代替,这坠金十八件融了足够打两对龙凤镯了。伍哥的全部家当一半在县中里买了铺子,另一半便打造了这足以传家的坠金十八件,可谓是对茂兰尽了自己最大的心意。
看过伍哥的聘礼后,大院那些常常背后说酸话的妇人算是彻底闭了嘴,乖乖,没想到伍哥不声不响的居然还是个闷金龟。其中在心里最不畅快的要数田二婶了,要是她表妹没出事,伍哥还不妥妥的被钓到手?
拍拍胸口拍掉那点郁闷,她走出来便看到自家儿子,跟一帮小孩蹲在一片放过的鞭炮纸屑里翻找哑炮,新上身的半长棉袍拖在地上扫了一圈泥。她刚刚得意儿子终于有点读书人的斯文模样,这才一转眼就被打回原形了,田二婶眼睛一瞪怒吼:“田长兴,看你滚得灰狗子样!老娘扒了你的皮。”
长娃子抹抹头上的汗水,抬头看他老娘发飙的样子,将手里攥着的十几个鞭炮塞进衣兜:“快跑。”
娃子们一哄而散,留在原地的只有杨茂德的小儿子国泰,小不点还没被老娘和姑姑这么吼过,大概不明白这怒吼过后会有啥暴力后续,愣愣的看着周边的娃儿都跑了,自己呆站着不晓得发生了啥事,旁边的哥哥看不过他那傻样儿,便走过去拉了他的手:“莫耍这个,炸伤了娘要哭鼻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