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到近前阿祖松了口气,这男人足有三十出头应该不是自己的新郎,只见他挥挥手身后的汉子们瞬间散到道路两旁。卡啦声不绝于耳,却是男人们摘下背上三尺长土枪,黝黑的枪口朝天,虽是塞填火药的土货,却也很有萧杀的气势,人群骤然安静娃子们仰起头眼神崇敬中带着憧憬。
龙婶脸白了白:“这是做啥子哟?”
“少爷吩咐地。”男人嗓子沙哑:“接少奶奶。”
话音一落便有比鞭炮响亮几十倍的声响炸在耳边,阿祖吓了一跳,本能的缩了缩脖子。突然想起几年前被老师拉到防空洞里躲避时,听到外面机关枪的声音,比这密集比这响亮,而且还有尖叫、嘶吼和哭喊,和那些相比,这土枪真的只是比鞭炮响亮而已,少了让人透不过气的死亡味道。
龙婶子也是在外面见过世面的,等枪声平息后她翻了个白眼:“做怪精。”
阿祖没吭声,她也是见过乱世的,小鬼子占领上海后除了租界其他城区都做过梳理,三轮摩托像梦魇的低吼,雪亮的刺刀,土黄军服上残留的腥气,见过这些的人都不会被几十杆枪吓到,不如说某种程度上她比较欣喜于这种武力的保护,还未曾谋面的丈夫是个强者比是个懦夫让人安心,她见过太多女人被小鬼子拉走时男人无助低垂的头颅。
领头男人嘿嘿一笑,停顿的喜乐再次响起,小牛犊子一样的孩子欢呼着跟随红妆队伍继续前进,慢慢的那高耸的石墙在视线中变得有压迫力。长宽二尺二的整块青石垒成,足有三米高,而在山梁上看到的类似碉堡的建筑,真的是碉堡。
平整冰凉的水泥三层圆筒小楼,有瞭望塔、射击孔,在一旁白灰土墙黑黛瓦的建筑里显得那么醒目。只是如今小楼里外上下都挤满了村民,大爷大妈、叔伯婶子,姐妹兄弟,一张张黑黄的脸堆积着笑容,看着迎嫁的队伍进了大门还在指点议论着。
“主院去,主院去!”高大的汉子挥手:“等拜了堂好开席。”
娃子们发出欢呼声,但依旧簇拥在新娘周围,竹滑竿颤悠悠的继续向前,看着这不下两三百口人,阿祖刚刚没被土枪惊吓到的心提了起来,自己好像真的嫁到了不得的人家了。
主院在大院落的中央,黝黑高大的黑雕木梁,新红漆过的镂空花格木门木窗,到处张贴的大红喜字,宽敞平整的青石大院里挤满了人,娃子们自觉的散到了人群后面。重新围在阿祖身边的是一群上了年岁的老人,乌蓝板实的布衣黑布的裤子,粗糙绉列的手掌,黑黄风霜的面颊,笑一笑露出一口黄灿灿的牙,浓厚的烟叶味道传到阿祖鼻尖,还有老人身上特有的岁月气息。
滑竿停在院子中间,阿祖面前被让开了一条通道,这里被称为主院是因为这里有堂屋,供奉了家神财位与香案炉桌,齐膝的高门槛两旁有雕刻精美的小狮子,四扇巴掌厚度的漆黑大门都敞开着,醒目的是堂屋顶上用粗粗铁链悬吊的一口寿材。